是誰刺痛蘋果的「芯」髒？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itlaoyou-com，作者 | 曹亦卿

蘋果缺芯這事兒一波三折，最終演變成了一個「複合」的故事。

4月17日，高通和蘋果達成和解協議，雙方撤銷在全球範圍內的法律訴訟，長達兩年的專利訴訟之戰平息。

而就在此前，一則「華為5G晶片只賣給蘋果」的傳聞，讓兩大競對之間突然飄起了粉紅色的泡泡。

連彼時尚未握手言和的「舊情人」高通拋出橄欖枝：我們就在聖地亞哥，只要蘋果打來電話，我們會支持的。

你來我往之間，似乎聽了個浪漫愛情故事，實際卻是蘋果缺芯的悲劇。

如今，蘋果雖然重獲高通的支持，卻已然錯過了2019年的5G競賽。

在5G商用熱火朝天的當下，蘋果是怎樣被逼上缺芯困局的？

好望角困局

「我們頭上一直有把槍」，庫克的高級運營助理在最近的法庭證詞中，如此評價與高通之間的交易。

2011年接任蘋果CEO時，庫克震驚地發現，蘋果付給高通的費用比其他所有iPhone授權商的費用總和還要多。

在庫克看來，高通從iPhone的售價中抽取5%份額的這一授權方式是有問題，這讓晶片製造商從iPhone在其他領域的貢獻上獲利，包括蘋果在顯示和攝像技術方面的創新，以及軟體服務的溢價等。

而且，高通獨家供應條約讓一直以來都堅持把雞蛋放在不同籃子裡的庫克，感到深深的不安。

而高通則認為蘋果侵犯了自己的專利，使用英特爾的數據機晶片更是違反了雙方在賈伯斯任職期間簽下的「排他性」條約，並在這一點上欺騙了全球監管機構。

對於蘋果來說，高通提供了全球最高品質的晶片，卻也藉此分走了大筆的利潤。

終於，高通成了扼住蘋果咽喉的馬六甲海峽——要走馬六甲，就要被人掣肘；若不走，便要繞過蜿蜒曲折的好望角，費時費力還危險。

商業世界，利益至上。

利益談不攏，怎能合作？於是，自2017年1月蘋果起訴高通以來，兩者之間的裂縫便越來越大。

作為iPhone一直以來的主要晶片供應商，高通是蘋果的重要合作夥伴，同時也是一顆定時炸彈。

作出排雷的決定，對於庫克來說並不輕鬆，但他依然選擇如此以收回對供應鏈的主導權。

後果就是，在5G前夜，蘋果無芯可用。

和高通鬧掰之後，蘋果全面轉向英特爾。

從去年的iPhone XS系列開始，蘋果配備了英特爾的數據機晶片，產品問世之後卻招來坊間罵聲一片。

如今，英特爾的5G基帶晶片更是進展緩慢。

據FastCompany報導，若要保證蘋果在2020年的秋季發布會上推出5G手機，英特爾需要將5G基帶晶片XMM 8160 趕在今夏之前交由蘋果，否則將會影響後續量產。

然而，按目前的進展來看，英特爾的5G基帶晶片預計將於今年下半年推出，這顯然會影響蘋果2020年推出5G手機的計劃。

蘋果棄高通而選擇的英特爾，無奈卻是技不如人。

蘋果只能開始尋找其他的5G晶片供應商。

三星就是其一。

據外媒報導，蘋果近日曾有意向三星採購5G晶片，但卻被三星「婉拒」，理由是產能不足。

從競爭的角度來看，三星的拒絕並不出乎意料。

一直以來，三星的基帶晶片基本不對外開放，作為全球首家發布5G基帶晶片的廠商，5G是三星保住甚至擴大領先優勢的重要彎道，如今既然有機會在這個彎道甩開蘋果，熟諳「供應鏈厚黑學」的三星不落井下石已經很厚道了。

而對於蘋果來講，考慮到與三星的競爭關係，即便採用三星的基帶晶片，比例也是很小。

當然，蘋果也考慮過聯發科。

從產品自身來看，聯發科的Helio M70基帶晶片規格要弱於其他幾家的5G基帶晶片，商用進度也慢上一拍，顯然並不是最好的選擇，甚至還不如英特爾。

事實上，蘋果向三星和聯發科尋求合作，真正用意還是在英特爾之外發展「Plan B」——高通的排他性條約埋下的坑，讓如今的蘋果愈發謹慎小心。

華為雖然願意出售5G晶片，但對於蘋果來說，這是一個頗具衝擊力的競爭對手，與三星的情況相似，均不是最佳的選項。

更何況，在中美博弈的大環境下，讓蘋果和華為像極了會因家長反對而分手的「小情侶」。

此前，地歌網便曾預測，如果三星、英特爾、聯發科、華為都無法成為最優解，並不排除蘋果與高通重新合作的可能性。

只是如若「複合」，高通這次肯定無法再簽下獨家供應合同，受人掣肘的蘋果也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畢竟，破鏡難圓。

果不其然，此次和解之後，兩家達成一份為期多年的晶片組供應協議，而蘋果也將向高通支付一筆款項。

對於此前劍拔弩張的良方來說，做出和解的決定，誰的需求更急迫，誰做出的讓步就更大。

在5G即將開賽的關鍵時刻，蘋果若要選擇高通、三星、華為等優質的晶片供應商，則必定要放低身段、做出讓步；若蘋果彎不下這個腰，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落隊。

很明顯，在5G前夜缺芯的蘋果，更需要高通的支持。

至此，地球上如今所有能生產5G基帶晶片的廠商都已經和蘋果有了聯繫，但這些歸根結底都是「備胎」，蘋果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自研。

蘋果並不是沒有自研能力。

去年的iPhone XS中的A12 Bionic處理器、M系列協處理器、電源管理晶片和音頻相關組件均為自研。

並且，隨著與高通的關係持續惡化，蘋果從自年底起在高通總部聖地亞哥開始招聘半導體領域工程師。

從英特爾和高通挖角了不少射頻工程師後，目前蘋果已有多達上千人的晶片開發團隊，正在大力推動基帶晶片的研發。

2月份起，這支基帶工程團隊已正式編入晶片研發部門。

然而，自研存在時間問題。

蘋果一向擅長整合軟硬體資源，在基帶晶片上的技術積累卻並不深厚：自研成功並不難，但要趕上2020年的iPhone，卻是幾無可能。

毫無疑問，對於晶片供應商來說，蘋果是一塊大蛋糕；而另一方面，這塊蛋糕卻硬得很，並不好切——作為全球出貨量Top3的手機品牌，蘋果既不願意將就，又不願意便宜競對與舊愛，最終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如今只能重新牽起高通的手。

5G鋼鋸嶺

這邊，蘋果缺芯。

那邊，卻正上演著一場熱火朝天的5G軍備競賽。

作為iPhone最大的競爭對手，三星和華為都擁有自研5G基帶晶片，這足夠讓蘋果坐立難安。

更何況，昔日追在身後的一眾小弟如今都涌到了台前，但凡有兩把刷子的人都出場秀起了肌肉。

高通曾懸在蘋果頭上的那把槍，如今變成了好幾把鋒利的快刀。

4月初，三星率先上市了全球首款5G手機Galaxy S10。

自去年8月推出了全球首款符合3GPP標準的全網通5G晶片之後，三星在5G晶片上的布局已與高通、華為並肩，躋身第一陣營。

Exynos Modem 5100基帶晶片採用三星10nm工藝製造，支持5G NSA非獨立組網模式，同時兼容2G、3G、4G，下載速度為1.6Gbps。

值得一提的是，在韓國國內銷售的Galaxy S10均採用了這一三星自研的5G解決方案。

緊接著，三星就宣布將加大5G晶片產能，而這就在其以「產能不足」拒絕了蘋果僅僅幾天之後。

不過，在Galaxy S10 5G手機的海外版本上，三星將會改用高通的X50 5G數據機，該方案也是目前安卓陣營中除華為以外，各大廠商的標準配置。

「驍龍855+驍龍X50基帶晶片」這一高通的「外掛套餐」服務了三星、小米、vivo、OPPO、聯想、一加、中興等30餘家廠商。

相比集成5G基帶晶片，通過外掛基帶晶片實現5G連接的方式存在功耗問題。

而華為的5G晶片也沒能解決這一難題，採用的也是麒麟980+巴龍5000基帶的方式進行5G連接。

不過，技術到商用的過程必然存在時間落差，從目前的趨勢來看，5G手機要想達到成熟的商用條件，預計還需要一至兩年的時間。

但這並不妨礙手機廠商提前布局，在現有技術條件下爭搶首發。

4月12日，江蘇移動發布了5G測試手機集采詢價公告，共採購了5款手機，包括華為MATE20 X、中興AXON10 Pro、vivo 5G手機、OPPO 5G手機和小米5G手機。

此外，努比亞、一加、LG、聯想等也都在今年MWC期間推出了自己的5G樣機。

一時間，5G之風驟起。

不過，眾多周知的是，5G手機的運用離不開5G網絡等基礎設施的完善。

如果沒有5G網絡的架設，5G手機並沒有任何優勢，尤其是對於採用不能兼容4G及以下網絡高通方案的安卓機來說，更是成了空殼子。

在這一方面，中美日韓已展開了激烈的搶跑競爭。

其中，美國電信運營商Verzion和韓國三大電信運營商已先後推出面向普通用戶的5G網絡。

4月8日，韓國政府宣布，將在 2022 年之前投資 30 萬億韓元 (合 260 億美元)，建立覆蓋全國的 5G 通信網絡。

兩天之後，NTT Docomo、KDDI、軟銀公司和樂天四大日本電信公司也獲得了政府分配的5G頻譜。

四家還表示將在五年內累計投入不到1.7萬億日元(合152.9億美元)來建設5G網絡，並且不會向華為採購5G設備。

而在美國，川普更是親自宣布了5G部署，將投入2750億美元建設5G網絡，並對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施壓，要求其放開頻譜資源，提升批准效率。

在 「美國只能輸不能贏」的口號聲中，中國的5G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也在緊鑼密鼓地展開——產業鏈的消息表示，華為、小米、OPPO、vivo、中興的5G手機預計將在5月17日前後於國內上市，這意味著屆時已有可用的5G網絡，而首批試點城市預計將在今年第三季度開啟5G網絡的試商用。

5G戰場之上，金戈鐵馬，鼓聲沖天，你方唱罷我登場。

雖然變化不會驟然降臨，但5G網絡技術的疊代最終必定會給信息產業帶來劇變。

硝煙之下，從供應鏈的上游、到產品終端都摩拳擦掌、爭分奪秒，甚至舉國家之力掰手腕。

在這個過程中，華為正在全球市場上逐漸掌握話語權。

不僅是在智慧型手機終端搶在了前頭，華為的運營商業務也是大放異彩。

華為5G基站晶片「天罡」和5G基站的問世，大幅削減了運營商進行網絡升級的成本和時間，成為了眾多運營商的首選。

截至4月15日，華為已經簽訂了40個5G商用合同，越來越多國家對華為開放了市場。

就像任正非自己說的，華為把產品做好了之後，不用擔憂被「封殺」，因為不買是他們傻。

雖然仍處在被美國制約的陰影之下，但通過在技術端的厚積薄發，如今的華為無疑已經來到了最好的時候。

而反觀此時的蘋果，卻缺席了這場5G的搶先戰。

從周期的角度來看，20歲時差點死去的蘋果，如今在42歲時再遇「中年危機」，冥冥之中似有「天意」：那一次，蘋果靠賈伯斯和定義了智慧型手機形態的iPhone走出「水逆」；這一次，蘋果在5G前夜陷入旋渦，如今還要「委曲求全」地向親手斷開連接的高通「求複合」。

以蘋果的實力，發布5G手機只是時間問題，但這個時間差已足夠讓華為崛起，Top 3之間的洗牌在即。

更何況，從行業引領者到追趕者的落差，將成為蘋果無法抹去的黑歷史。

這一仗至今，蘋果早已不在高地上，但5G卻是個必上的堡壘，蘋果只能血戰到底。

可以預見，蘋果能等來自己的5G曙光，但在黎明前的這個夜裡，別人的狂歡，成為了蘋果的煎熬——缺席2019年5G競賽的蘋果，為了趕超昔日的小弟，如今卻要放低姿態甚至大出血一番。

如此狼狽的蘋果，註定無法瀟洒、溫和地走進那5G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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