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To C，內外雙修

文|吳昊

華為P40中國發布會上，消費者業務CEO余承東登台演講，除了介紹P40等一系列硬體新品外，還推出了一款聯名數字信用卡（Huawei Card）。

這款由華為手機用戶專享的數字信用卡，不但支持分鐘級急速申卡、消費返現、次年免年費等，還擁有晶片級別的安全。

在人們原本的認知當中，信用卡業務一直是由銀行所主導。

自從去年8月蘋果聯合高盛銀行推出了虛擬信用卡Apple Card之後，國內手機廠商OPPO和浦發銀行合作，推出聯名信用卡 OPPO Card，如今華為也來摻合一腳。

儘管感知不明顯，但華為在支付層面布局已久。

四年前，華為推出國內首個基於NFC晶片的手機支付Huawei Pay，兩年前Huawei Pay周年慶發布會上，華為提出要重新定義錢包，如今，華為再次推出數字信用卡Huawei Card。

當初以交換機起家的華為，如今已經成長為世界級通訊公司，而旗下的消費者業務，通過手機、智慧屏、筆記本電腦，甚至數字信用卡等產品，進入普羅大眾的生活與日常。

終端開花

華為手機已經是終端市場的明星產品。

2019年，華為、榮耀智慧型手機發貨量超過2.4億台，位列世界第二名。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華為手機今天的成就，也是一段一波三折、披荊斬棘的奮鬥歷程。

世紀初期，華為內部為是否進入手機市場爭執不休。

任正非曾說過，「華為公司不做手機這個事，已早有定論，誰又在胡說八道！誰再胡說，誰下崗！」

任正非的執拗並沒有堅持多久。

2002年，華為拿出10億元，開始涉足手機業務。

但當時的華為沒有直接面向消費者市場，而是選擇為運營商做特供機。

即便如今，華為手機業務的表現也是差強人意。

2008年，華為一度打算出售手機公司49%的股權，和黑石、銀湖等幾個基金談的七七八八之後，一場金融海嘯卻讓出售計劃淪為泡影。

2010年6月，iPhone 4橫空出世，改變了潮水的方向。

諾基亞、摩托羅拉等老牌手機廠商如日中天，沉浸在最後的輝煌中。

這一年的華為，連連遇挫：

4月，印度禁止進口華為產品；

6月，歐盟對華為無線路由器發起反傾銷調查；

7月，華為首次進入世界500強榜單，引起外國機構警覺，造成華為海外收購接連失敗。

但僅有決心是不夠的。

「我認為在終端上，我們創新不夠，能力不夠！」任正在2010年華為手機的高端座談會上，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華為進軍高端市場的致命弱點。

當時的華為雖然通訊事業已經做到行業領先，但在C端業務方面幾乎毫無經驗。

華為以往為運營商特供的貼牌機，配置低端、毫無美感，甚至消費者壓根不知道華為還有手機業務。

儘管已有心理準備，但華為手機轉型首戰就一頭撞在牆上。

2011年，華為推出了一款號稱全球最薄智慧型手機AscendP1，余承東走到哪宣傳到哪，但AscendP1銷量慘澹，全年僅賣出50萬台。

作為同一時期的產品，三星GalaxySⅢ上市僅5個月就突破了全球3000萬台的，iPhone5在3個月內就成功銷售了2740萬台。

之後，華為推出的D2、Ascend P2等幾款手機，均銷量不佳，華為手機的品牌不但沒有力主，而且在消費者心中一落千丈。

余承東日後回憶起那段時間稱，「那時候華為終端還很弱小也不賺錢，沒有人看得起我們。

」

轉折點發生在2013年，隨著P6的發布，2688元定價、400萬台的銷量逆轉了華為的一路敗勢，同年，華為Mate系列問世，華為在高端市場漸入佳境。

此後華為手機如同坐上了電車一般，經歷了通訊技術的山呼海嘯，進入世界手機品牌第一梯隊。

在去年的5G搏殺中，華為5G手機出貨量占據世界第一，把多年的老大哥三星、蘋果擠壓的暗淡無光。

華為手機崛起的過程中，草創時期態度猶疑，中間階段四處試水，最後世界廠商的前列，在中國乃至世界範圍內，成為了標兵。

而且，華為在手機市場風聲四起之時，開始將目光瞄向其他行業。

去年，華為發布了智慧屏，進軍電視行業。

此時傳統電池企業創維、海信等都已經深耕這個行業近20年，而剛剛崛起的新星小米也是風光無二。

華為不惜再入局紅海，一次次進入成熟市場，和當前的形勢有關。

過去，3G成就了蘋果，4G終結了中華酷連的王朝，華米OV乘風而起；眼前的5G呼嘯而至，這又是一場不能輸的戰爭。

5G最大的亮點，在於萬物互聯。

5G時代萬物互聯的時代正在來臨，隔壁的小米已經入圍IOT,雷布斯全力all in IOT。

終端的爭奪僅有手機是遠遠不夠的。

而華為從堅決不做手機，堅決不做電視，到Mate系列、P系列橫掃手機市場，華為不斷用實際行動證明真香的背後，是要打算構築自己的生態。

為此，2019年6月27日，華為終端總裁何剛在MWC19期間宣布，華為終端將實施1+8+N全場景戰略。

「1」指的是手機，「8」指的是平板、TV、音響、眼鏡、手錶、車機、耳機、PC八大業務，而「N個衛星」指的是移動辦公、智能家居、運動健康、影音娛樂及智能出行各大板塊的延伸業務。

深入腹地

2019年8月9日，廣東東莞，華為開發者大會在此召開，數千名開發者齊聚於此,見證中國作業系統可以載入歷史的一刻。

作為入場禮物，華為給每位開發者提供一個裝備包，裡面裝有充電寶、驅蚊水等小物件，除此之外，還有兩組明信片，其中一張是一架渾身滿是彈孔的伊爾2飛機。

2019年7月31日，任正非發表了《千瘡百孔的爛伊爾2飛機》，那時的華為剛剛被美國列入實體清單，一場前所未有的壓力正在襲來。

面對美方制裁，任正非在講話中說，CBG身上就兩個「彈孔」，雖然沒擊中「心臟」，但不幸的是擊中了"油箱」，幾萬員工拿棉紗把「油箱」漏洞堵住，剩下一點油，還要繼續飛。

任正非口中的「心臟」，指的是海思晶片。

多年之後，當美國將華為列入實體清單的消息傳來那一刻時，華為海思總裁何庭波一定會想起任正非2012年在實驗室座談會上的講話：一定要站立起來，適當減少對美國的依賴。

在美國的制裁令發布之後，Intel、AMD、高通等都停止了對華為PC、伺服器和手機晶片的發貨。

晶片作為手機的心臟，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高通的專利費往往讓手機廠商叫苦不絕，但又無力反抗。

所以，多年之前，華為就曾做出了極限生存的假設，「預計有一天，所有美國的先進晶片和技術將不可獲得，而華為仍將為客戶提綱服務」。

所以才有了海思半導體，才有了任正非當初對何庭波的囑託。

當年任正非的假設最終轉化為現實。

美國制裁之下，華為海思半導體一夜轉正，護住了華為的發動機，成為了中國半導體事業的高光時刻。

如今在手機行業，實現晶片自研的僅有蘋果、三星、華為，而三星和蘋果與高通仍然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三星的旗艦機仍然是驍龍大戶，而蘋果的基帶晶片至今被高通死死拿捏著。

華為已經實現處理器晶片和基帶晶片的自足，而且表現優異。

按照以往慣例，高通驍龍晶片一般會在綜合性能上領先麒麟半年，麒麟在製程工藝上又會領先高通半年，但麒麟990的出現完全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平衡，其集成5G基帶同時可支持SNA/SA，對驍龍形成降維打擊，而比之於驍龍865晶片仍有集成方面的優勢。

不過，美國對華為的打擊，更重要的是體現在「油箱」——作業系統上。

在半導體行業，作業系統是最高的門檻，覬覦作業系統的玩家無數，但這條路上同樣屍橫遍野，Pc時代微軟一家獨大，移動時代安卓和蘋果兩分天下。

自古入局者絡繹不絕，但都化為了作業系統路上的炮灰。

華為開發者大會當天，也是余承東的生日，這一天華為推出了自己的作業系統——鴻蒙。

鴻蒙初辟，世界動容，中國作業系統再次迎來一絲微光。

當華為隻身殺入晶片和作業系統等核心領域之後，擺在眼前的又將是怎樣一場戰爭？

曲折蜿蜒

清朝咸豐年間，太平天國起義軍將滿清軍隊打的節節敗退，曾國潘臨危受命，組建湘軍，搭班子、帶隊伍，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最終鎮壓了這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

曾國藩將自己的作戰經驗總結為六字箴言：結硬寨，打呆仗。

在瞬息萬變的通信行業，新的危機隨時會出現。

2014年，任正非做了《華為要做追上特斯拉的大烏龜》的內部講話。

前幾天任正非在接受龍雜誌的採訪時，他說，「鴻蒙系統超過安卓、蘋果，不會超過300年」。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

任正非將時間線可拉至百年，但華為目前還得不斷加固硬寨，以防止潛在危機。

前幾天，外媒報導說華為海思正將14納米晶片，從台積電轉交中芯國際進行生產。

台積電是華為海思的老朋友，其在晶片製造領域有著長久的技術積累，在全球罕有對手。

海思牽手的中芯國際，與台積電差距明顯。

台積電針對華為與中芯國際的合作，在回覆中說:台積電在所有地區提供最好的技術與服務，頗有競爭力，台積電與客戶緊密合作，非但不會失去市場占有率，反而有可能擴大市場占有率。

但華為扶持中芯國際，也是為了應對潛在的風險。

目前不斷有傳言稱美國政府試圖讓台積電斷供華為。

半導體行業已經形成全球產業鏈的高度分工，晶片的設計、製造、封裝、測試各個環節都形成有效分工。

華為海思雖然以一己之力殺入晶片設計領域，但在製造上依舊是鞭長莫及。

如果失去代工方，海思的工程師們無論把圖紙做的如何精美，沒有施工隊伍，也只能望洋興嘆。

如果台積電斷供華為，華為海思必須尋找新的代工方。

但中芯國際工藝無法滿足華為需求，而三星一言不合就斷供的劣跡猶在，似乎是很大的風險項目。

除此之外，鴻蒙系統想要彎道超車的難度更大。

2014年，倪光南院士再次推動作業系統，找了中間人和騰訊談，能否把微信移植到自主可控的作業系統上，騰訊給出的答覆是：我們跟著用戶走。

沒有用戶量，工作沒法安排。

華為鴻蒙系統遇到的問題，其實是一樣的。

作業系統最重要的是整個生態系統的搭建，需要大量的第三方軟體服務商、開發者和用戶彼此互動才能實現。

三者彼此依賴，缺一不可。

當年，IBM老虎打盹，將PC機的作業系統外包給微軟，短暫時間內，微軟成為了行業巨頭。

憤怒的IBM想要奪回對作業系統的控制權，不但約了一批硬體廠商作為小弟，而且還率先推出更容易操作的圖形介面系統。

1987年，IBM推出了自己的作業系統OS/2 1.0，次年又推出了OS/2 1.1,巨頭的光環，華麗的介面，市場以熱烈的態度歡呼IBM的回歸。

但歡呼與喧囂剛剛開始，就在一連串的問題中消失了。

由於OS/2未經過用戶大規模使用，很多基礎工作都不齊全，甚至連列印都不支持。

另外，很多軟體廠商想要追隨IBM的腳步，但由於改寫代碼工作量龐大，因此也都無疾而終。

燈火樓台一場空，世事猶如夢一場。

IBM系統中道崩猝的故事，再一次向人們宣示著，後來者幾乎無法顛覆一個已經構建完整的作業系統。

而華為想要彎道超車谷歌、蘋果兩大巨頭，面臨的困境其實和IBM當初是一樣的。

由於華為手機在海外無法裝配谷歌商店，因此多款APP都無法使用，2019年，華為海外市場全面承壓，凈利潤增速下滑，海外市場損失超過100億美元。

根據外媒information報導，華為在內部公布了銷量目標，2020年的手機銷售量因為美國制裁加上疫情影響，今年會下降20%。

儘管華為已經從2019年的危機中著陸，但新的挑戰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