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晶片之死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一點財經（yidiancaijing），作者｜劉亞傑

5G將至。

站在又一個通信網絡革命的路口，回望3G、4G時代，在手機行業發生巨變的同時，上游晶片廠商也各有各的命運：成功的各有不同，失敗的卻極為相似。

最大的贏家非高通莫屬，在3G、4G時代風光無限的同時，它也是5G時代最活躍的參與者——甚至是當前唯一的參與者。

崛起的有華為、三星，它們分別推出了自己的基帶晶片，不過未能公布商用時間表；頑強奮發的聯發科，在傳出研發信息後銷聲匿跡。

上述廠商之外，其它廠商齊喑，在手機、運營商乃至用戶在為5G歡欣鼓舞的同時，它們似乎已被時代遺忘。

遺忘不是一天發生的。

智能機快速取代功能機，4G終端大行其道，對晶片來說利好重重。

然而從2012年開始，大量廠商慢慢凋零，最後紛紛退場。

這是一段黑暗的過去。

在功能機的賣方時代，早已習慣被下游廠商催貨的晶片廠商，到了紛繁變幻的智能機時代，仍然在按照傳統2B業務的發展模式，向手機廠商輸出產能，對用戶實際需求卻置若罔聞，冷卻了對市場、用戶以及判斷產品演進方向的敏感度。

它們懂產品、懂技術、懂參數，就是越來越不懂這個時代：小米等多家手機廠商的成功，客觀營造了「性能至上」的採購訴求，促使晶片廠商們調整技術路線；不過對於用戶的主觀訴求，它們卻缺少有效診斷。

千帆過盡，當它們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時，市場卻並沒有給它們回頭的機會，等待它們的只有悲劇式的結尾。

智能時代的晶片「改命」之機

在移動市場，2012年是轉折年。

此前，諾基亞和三星仍然是手機市場的行業霸主，兩家企業以超過7億部的全球銷量傲視群雄。

不過它們的根基並不穩——只有iPhone一個產品序列的蘋果，在一年之內，銷量同比增長96%，以接近1億部的銷量，從行業第五躥升至第三。

智能化時代已經到來。

手機之外，感知到的還有上游。

「如果不能將處理器平台嵌入移動終端，自己怕是要被整個時代拋棄了」，每家晶片廠商都已感到背後的冷風。

在新的時代，堅守可謂是逆時代的負隅頑抗，快速入局才有生的可能。

於是晶片廠商們好似達成默契，或大或小，都推出了各自的產品，各自沿著不同的方向進發。

「老大哥」高通技術優勢明顯，率先推出並商用28nm工藝製程，並通過開發Krait架構，將方案性能提升60%，功耗降低卻65%；英偉達炒作概念，將「多核」作為技術演進的方向；英特爾將智慧型手機視作微型電腦，平移複雜指令集和X86架構等PC端的優勢……

在後端，隨著競爭以及同質化加劇，越來越相似的手機在營銷與市場之外，也在產品上越來越下功夫，螢幕越做越大，拍照越來越清晰，存儲與續航能力也在同步提升。

當然，下大功夫的還是手機絲滑流暢的操作體驗，而實現這一切的起點就是處理器。

手機廠商們將表演的舞台出讓給晶片廠商，在舉行發布會的時候都會濃墨重彩地炫耀處理器：「驍龍」、「英偉達」頻繁地出現在手機廠商的通稿與發布會PPT中，華為則只要海思更新解決方案，定會在旗艦新品發布會前舉行晶片溝通會。

藉助它們鑼鼓喧天的廣告與營銷，或直接或間接的，消費者們開始注意到晶片這一群體。

晶片廠商們也迎來了一次歷史性的機遇，一直做2B生意的晶片廠商們，終於有了一次與用戶直接對話的機會。

對它們來說，這也許可以成為一次「改命」的機會：更好地理解用戶，更深刻地感知用戶需求，為自己的創新方向提供指引，從而獲得更多訂單與出貨量，甚至改變行業格局。

皇帝的新裝

然而從結果看，晶片廠商們拒絕溝通。

為搶占一席之地，英特爾在2012年與聯想合作，推出了面向高端用戶的聯想K800——這是第一款搭載英特爾晶片的X86架構手機。

但從外形到配置，市場中已有類似產品，其僅有的不同來自定價。

聯想K800最終定價3299元，而當時，雖然iPhone、三星Galaxy系列等高端機銷量高企，但智慧型手機的銷售均價穩定維持在2000元以下。

這種情況下，對產品不出彩、定價超過市場均價1000元以上的聯想K800來說，風險可想而知。

而且，在晶片上做得也並不出色。

其凌動Z2460晶片組，採用的是32nm（納米）工藝製程，然而當年台積電已可以量產28nm工藝製程的晶片。

在它的理念中，計算是未來，性能是利劍，全系列產品均以強化計算能力為信條。

至於如何讓用戶理解「性能強大」，理解它的X86架構和複雜指令集，英特爾則沒有花太多心思。

在它看來，聯想的產品能力與實體渠道資源，能幫助它迅速鋪貨，而依靠自身強大的晶片能力，它要做的只是方案從0到1的突破。

英特爾的2B思想已根深蒂固。

「多核」戰爭

在後來的英特爾X86架構外，移動晶片市場普遍採用的是ARM架構，而且更為開放的ARM陣營似乎囊括了多家「志趣統一」的小夥伴。

ARM架構的特性之一在於允許處理器平台附帶多個內核平台。

由此，更多的內核-更強的性能，這樣的理念很快被陣營內的小夥伴接受。

英偉達更是率先發力，推出了四核解決方案Tegra3；在手機廠商的宣傳中，「多核」也成為亮點之一。

當然，對於晶片廠商們對「多核」執念式的追求，也有人保持清醒。

時任意法愛立信中國區總裁的張代君曾表示，智慧型手機內部維持著微妙的平衡關係，流暢的體驗來自處理器的高速運轉、內存的快速讀寫、GPU的穩定輸出，只強調處理器的價值，這樣的價值觀非常片面。

從現在來看，張代君的言論非常貼近用戶實際。

只是這樣貼近市場與用戶的發言，並不為晶片廠商們所接受，與C端用戶相比，它們還是將自己未來的發展決定權交到了客戶，也就是B端手中。

小米高喊著「為發燒而生」，需要更強大的處理器供用戶炫耀；nubia開發了無邊框設計的Z9，需要更強大的處理器優化交互操作體驗；HTC急於挽回頹勢，需要更強大的處理器證明實力。

B端們的要求，似乎都是更高、更快、更強。

對於迎合B端需求的晶片廠商們來說，誰的性能更強，誰就能得到訂單，多核處理器被大量採購。

首推四核方案的英偉達也確實迎來了一波發展高峰，與LG、HTC、MOTO、中興等合作，產品包括LG Optimus4X HD、中興GrandEra等旗艦機型，聲勢異常兇猛。

英偉達之外，高通、華為海思、聯發科都相繼在2012年推出了四核解決方案，它們都想在「多核」上一較高下。

清醒的意法愛立信，戳破了四核概念的泡沫，卻被市場無情拋棄，移動晶片部門整體關停，公司CEO迪迪爾·拉姆赫無奈離職。

當然，那些「多核」玩家們，顯然也沒有迎來自己的完美結局。

當時的數據顯示，雖然四核終端還在不斷出新，但市場占有率沒能有明顯突破，搭載高端四核方案的產品穩定維持在不到30%的市場份額。

最終，多核敗於低價，展訊、新岸線、晨星等以低功耗、低價格為賣點的企業活得十分逍遙。

從用戶角度理解，這是必然的，當時人們的主流應用還是社交和遊戲應用，對多核的需求並不強烈。

一心陷入「多核」的晶片廠商們，也就此錯失了一次以用戶需求出發的變革機會。

遲到的價值回歸

智能轉折時代，晶片廠商們的瘋狂表演讓「多核」已看起來不那麼美妙，不過迷失的廠商們仍然維持著巨大的慣性。

比如，三星曾推出八核處理器，聯發科推出了「真八核」，英特爾則推出了第二代凌動處理器Z2580。

它們都有占領高端產品市場的野心，也重新梳理了各自對多核的主張。

有手機業務支撐的三星，雖不愁八核的銷路，但產品銷量並未大幅提升；希望在高端市場有所突破的聯發科，還是主要出現在小米低端產品線序列；與聯想再次合作推出K900的英特爾，同樣也收效甚微。

反而是「多核」概念的始作俑者英偉達，及時調整了方向。

之後的晶片採用的仍然是四核架構，在宣傳中更為不斷強調GPU的重要性。

藉此，它希望將用戶和行業帶入一個全新的概念與對比空間中。

只是這一次的它並沒有那麼幸運。

CPU與GPU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它們如何影響用戶體驗？對此，英偉達沒有給出答案，用戶也失去了繼續聽下去的耐心。

主流手機廠商缺少與英偉達合作的慾望，迫使它逐漸淡出移動平台，無奈轉向車載平台。

後來，被「多核」所迷的其他晶片廠商們也開始清醒過來，各自開始自己的表演。

聯發科突出SMP（SymmetricalMulti-Processing，對稱多處理器結構）的處理邏輯，關注單核高負載帶來的能耗問題；華為麒麟進一步深化「階梯式」的分配工作負載理念，系統運行工序逐漸人性化、智能化。

「老大哥」高通，則在5G來臨之際讓「多核」有了不同的含義。

不久前，它推出了支持5G網絡的驍龍855，內核採用「1+3+4」的架構，即1個「大核」、3個「中核」、 4個「小核」。

可是時間是殘酷的，市場也不等人。

從智能時代一路走來，以技術和廠商訴求盲目前行的晶片廠商們，如今只剩高通、聯發科、展訊少數幾個玩家。

結語

復盤晶片行業，多少還是有些遺憾。

2012年至2018年，市場利好不斷潤澤通信產業鏈，市場並不乾涸；手機廠商們方向清晰，對解決方案的描述也非常明確。

不過，被需求裹挾的晶片廠商們，也只是聽到了來自客戶的聲音，在照單生產的同時，對用戶關注的功耗、散熱等問題卻鮮有關注。

也許在上一個轉折與變革的關口，晶片廠商們暫時放下2B心態，在了解客戶需求之餘，直接聆聽用戶的聲音，能讓它們推出更平衡的解決方案。

這樣的話，在5G前夜也許有更多玩家獲得入場的機會。

然而現實從來不存在「也許」，只有「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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