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太難了，置之死地一定「後生」

原創 邢海洋 三聯生活周刊 今天

文｜邢海洋

將華為列入「實體清單」一年後，美國商務部下設的工業與安全局（BIS）的限制升級了，限制擴大到任何使用了美國技術設計和生產的產品，海思高端晶片或面臨著設計出來卻無處加工的境地。

一年前，華為的「備胎計劃」讓我們熱血沸騰，美國的限制令碰上了硬釘子。

這次他們調整了戰術，用我們的軟肋晶片製造來卡脖子，不管怎麼說，都是欲置華為於死地。

圖 | 視覺中國

華為是否扛得住？美國政府這樣挑戰普世商業倫理與邏輯底線，他們會不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一時間撲朔迷離。

去年此時，華為高調向世人宣示了他們苦心積慮準備的「備胎」，事實也證明了在一位高瞻遠矚的創始人的帶領下華為的逆境生存能力。

這次對於升級制裁，美國商務部的網站上有一個解釋，「儘管美國商務部在去年通過實體清單採取了行動，華為和它的海外分支卻不斷通過本土化來破壞這些限制。

但是，這些努力仍然是基於美國技術」。

這是多麼蠻橫的大棒邏輯：我打你，你居然躲開了，你竟然敢躲避。

美國欲置華為於死地，用這個冠冕堂皇的解釋就是，你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老實挨打才行。

你拿出了備胎，作為晶片業金字塔尖的CPU和通信基帶全是自己研發，你的P40手機中只有1%的美國製造，還是友情採購，在BIS的邏輯里這都是罪狀了。

當然，他們也還是帶出了一點似是而非的道理，開發晶片的電子設計自動化（EDA）軟體公司主要來自於美國，你用了，就是「鑽了空子」。

的確，華為再有準備，以一家民營公司之力量，怎麼可能連開發工具都是自己做；並且，這樣做的必要性和邏輯性又在哪裡？按這個邏輯，華為在5G領域投入了巨額的研發經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如今擁有世界上最多的專利，也是標準的制定者之一。

如果華為突然宣布其他企業不再能利用它的技術專利，這將置其他企業的投入於何地？

現代人發明了專利制度，專利人有一定時限的獨有的使用權利，這個權利不容侵犯。

但是，在技術日新月異，學科日益融合的背景下，獨有的技術也是因利益而分享的。

分享的基礎難道不是商業合同？而美國以國家安全為名，徹底踐踏了企業的商業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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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以國家安全為由，以「雞蛋裡挑骨頭」的做法，以全球第一科技實力的國家意志去打壓一家企業，華為真的太難了。

有一種邏輯是，華為手機里只有1%的美國零件，華為太拚命，和美國脫鉤脫得太徹底，美國對華為打擊起來才如此毫無忌憚。

可華為又有什麼辦法，它曾經儘量照顧美方合作者的利益，晶片一半用自己的，一半用美國的，可最終，就是因為有了一半自己的晶片就開始受打壓，最終連晶片的代工廠也被美國管制。

晶片製造一直是中國製造身上的軟肋，2019年大約花費了3000億美元進口晶片，其次才是花費約2400億美元的石油。

在如此貧瘠的基礎上海思綻放，做到了世界第八的晶片設計公司。

可在晶片製造上，卻沒有能夠和海思齊頭並進的企業，只有請台積電代工，這就成了華為的阿喀琉斯之踵。

關鍵時刻，BIS正是在此下手。

去年BIS開出實體清單時，禁止向華為供貨的美國技術標準占比是25%，台積電頗自信地宣布，它們離這個標準差的很遠。

今年又有傳聞，美國採用更加嚴厲的措施，占比調到10%，台積電7納米美國技術標準占比為9.5%，華為再次僥倖。

可這次，BIS乾脆赤膊上陣，撤去了大棒上最後一塊遮羞布，凡是用到了美國技術的都需要向美國商務部申請許可。

這無異於宣告，任何企業都別想和華為有業務往來。

科技企業集中了全人類的智慧，面向全球化的市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使美國技術沒有站到前沿地帶，也不可能一點值得借鑑的地方都沒有，怎麼可能毫無交集？

今年一季度，華為海思首次成為中國大陸市場排名第一的處理器，超過了高通，達到了43.9%。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頗令國人振奮的事件，華為的一款14nm工藝的晶片麒麟710A由中芯國際代工了。

美國技術占比這個門檻，影響最大的晶片就是14納米，台積電美國標準占比15%左右，可這幾年國產晶片製造業加速趕上，已經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替代。

當中芯國際14nm晶片光刻機引入之後，國人交口稱讚，除了手機之外，路由器、電視晶片等都有望在國內生產加工，華為斷供風險降到了最低。

可惜，我們是在按照正常的商業邏輯推理，而川普等美國政客不是，5月14日，川普在記者會上公開表示，「我們可能切斷整個美中關係……這樣美國可以節省5000億美元」。

接下來美國商務部就有了針對華為的一紙文告。

這無異於告訴全世界，華為就是這樣一個「斷點」，如果要切割，可以從華為開始。

這樣做，美國就把自己的國家利益置於海外企業的利益之上。

華為在2019年給台積電貢獻了361億人民幣的營收，同比增長超過80%，占到台積電整體營收比重從8%提升至14%。

這讓華為成為僅次於蘋果的台積電第二大客戶。

BIS大筆一揮，它就不得不損失了七分之一的收入。

面對這樣一個損人利己的政府，台積電乃至其他跨國公司都會設法自保。

實際上，每引入一種尖端製程，台積電都在降低美國技術的比例。

如今被逼到牆角，剛宣布了在美國設廠的它又會如何反應呢？

圖｜視覺中國

還好這次給了120天的寬限期，華為還能儲存一些晶片。

但在不遠的將來，5nm製程生產的手機SoC晶片將正式進入市場，作為華為的「備胎」，中芯國際的技術升級和產能擴張都將受到考驗。

好的一面是，這兩年國內晶片製造業奮起直追，繼在32層、64層3D NAND量產連續獲得突破之後，長江存儲現在在128層3D NAND也獲得了重大突破，今年也將實現量產，在技術方面，長江存儲已經躋身世界第一梯隊。

中芯國際同樣也在飛速進步，2016年完成28nm製程流片，2019年完成14nm流片並且有麒麟710A這樣正式走向消費市場的產品。

若美國徹底斷了台積電的華為代工渠道，中芯有望走得更快。

而迫於被後來者趕超的壓力，台積電也在遊說美國，它提出的120億美元在美國設廠的計劃或許就是遊說的一部分。

但願下一代晶片研發出來的時候，國內晶片廠奮起直追。

而美國與華為的戰爭，早就不是一個國家和一家企業之間的矛盾，而是國家之間的矛盾。

替華為難過，一個偉大的公司，可在世界第一的強權面前，只能在夾縫中找辦法，「活下去」。

希望國家出手對等報復，可是能對誰下手呢？對高通，傷及的還是我們自己的製造業，手機業務還會跑到越南、印度去了。

對蘋果？富士康里數十萬上百萬的工人，疫情之下更需要工作。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逼著台積電站隊？可台積電是全球唯一有能力代工高端晶片的，並且是不得已而為之。

任正非曾預見過山頂上的遭遇戰，可到了山頂，前面竟是一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華為太難了，我真的替他難過，也由衷地敬佩他作為一條漢子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