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積電的機遇與挑戰

來源：Medium

作者：Jon

台積電可以說是台灣經濟皇冠上的明珠。

它是台灣有史以來最有價值的公司。

另一家代工企業富士康在收入及新聞曝光率方面可能更勝一籌，但它的大多數工廠都在中國大陸。

富士康的創始人郭台銘（Terry Gou）是一個狡猾的人物。

他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以尋求與世界各地政府簽訂減稅（甚至免稅）補貼的協議而聞名——這些政府希望他的公司入駐後，能解決當地人民的就業問題，因此往往同意簽署此類協議。

而台積電的大部分製造設施都在台灣。

該公司一直在台灣運營，並自豪地以這一中國寶島的名字命名自己。

它的創始人兼執行長張忠謀在台灣備受尊敬，而這絕不單單是因為他曾被拍到過搭乘地鐵，平易近人。

下文將簡要回顧台積電的歷史並分析其未來將面臨的挑戰。

台積電的歷史

1985年，Texas Instruments前高管，50多歲的張忠謀博士正在尋找一份新工作。

他剛剛辭去了小型半導體製造商General Instrument營運長和總裁的職務，因為他對公司不願投資研發而感到失望。

就在那時，一位台灣政府官員K.T.李（http://K.T.Li）把出生於寧波的張博士帶到了台灣。

他受邀擔任台灣工業技術研究院（Industrial Technology Research Institute，ITRI）的院長，該研究院是一個研究新技術的政府研究機構。

他精簡了這一政府機構的內部結構，使它能與私人公司競爭抗衡，甚至解僱了一些不稱職的工作人員。

他為此還收到了台灣議員的攻擊性郵件。

大約一年後，K.T.李帶著一個新主意再次找到了張忠謀：台灣政府希望成立一家半導體公司，能與National Semiconductor、Intel和AMD等老牌半導體巨頭競爭。

那麼，為什麼不借政府計劃的東風，建立並執掌這麼一家公司呢？由此便誕生了後來的台積電。

台積電成立之初，位於新竹科學園區，從工業技術研究院派生而出。

它為台灣政府、電子產品公司Phillips和私人投資者共同擁有（目前，台灣政府仍持有約為6%的最大股份），啟動資金為2.2億美元。

創始人張忠謀如今個人財富達到了10億美元。

他成為億萬富翁的原因與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比爾·蓋茨（Bill Gates）並不相同，張忠謀只持有台積電約1%的股份。

彌補劣勢

台積電的研究機構兼母機構——工業技術研究院當時已獲得一項過時的加工技術的授權，隨後又獨立改進了這項技術，但用新技術生產的產品仍然落後於競爭對手兩代。

在這個行業，如果產品不是最新的一代，這家公司就會輸的很慘，所以台積電落後的產品是一個很大的劣勢。

如果採用傳統的半導體製造商模式，與Intel等公司展開正面競爭，那必然會導致失敗。

因此，張博士需要找到一個可以彌補這個劣勢的模式。

他想起了幾年前有個朋友來找他，想籌資買一些設備來生產他設計的晶片。

這位朋友最終找到一家願意以低成本「出租」設備的製造商。

這件事讓張博士陷入了思考。

當時，大約有50家半導體公司被稱為「無晶圓廠半導體製造商」（fabless semiconductor）。

它們設計了具有特殊用途的晶片，但真正生產這些晶片的卻是Intel、IBM等半導體巨頭。

巨頭們制定了條件苛刻的協議。

它們降低了無晶圓廠客戶的生產優先級，並要求獲得這些客戶設計的晶片使用權。

因此，如果一家無晶圓廠公司的產品大獲成功，那麼巨頭們就會推出一款相似的晶片，冠以自己的品牌後與之競爭。

但是，無晶圓廠公司能做些什麼呢？沒有人能拿出5千萬到1億美元（當時風投還未流行）來購買這種昂貴的半導體製造設備。

就在那一刻，台積電以一個頗具爭議的設想打破了僵局：你們設計並銷售自己的晶片，我們負責所有晶片的生產，不會和你們競爭。

台積電意識到自己在此行業中的核心競爭力——以服務為導向。

儘管台積電的技術遠遠落後於市場領導者，但它吸引客戶靠的是為客戶服務、贏得客戶信任和與客戶協作的理念。

台積電的客戶成功了，台積電自己也就成功了。

因此，台積電逐漸壯大。

它在幫助Broadcom、Nvidia和其他無晶圓廠客戶發展的過程中，自己也迅速發展成長。

它在研發上投入了大量資金，研究最新技術，並為客戶提供服務。

最著名的例子是它在競爭中贏得了與Apple的合作權——為了獲得這一訂單，台積電僱傭了6千名員工日夜趕工，在短短11個月的時間裡就通過投資了90億美元在台南建立了一個全新的工廠。

張忠謀在擔任台積電執行長約30年後，於2018年6月退休。

如今，台積電被公認為晶圓代工業的市場領導者。

一開始它的技術遠遠落後於其它公司，但現在它是行業中位居第一或第二的公司。

但競爭威脅總是存在的——台積電的威脅現在是，而且一直是——大陸。

大陸想要什麼

儘管大陸是全球最大的半導體消費者，但其半導體銷售額僅占整個行業的一小部分。

大陸希望在市場上占據主導地位。

2014年6月，大陸政府提出了一項計劃——《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目標是2030年時能發展起本土半導體產業，並成為全球領導者，更準確地說，是在未來7年內將本土半導體產業的國內市場份額從2018年的20%提高到70%。

大陸極其不願意依賴任何其它國家或地區——在幾乎所有事情上都是這樣。

半導體行業一直是大陸在尋求自主生產過程中的短板——美國正是以此打擊大陸的。

2018年4月16日，美國政府宣布，將禁止給大陸電信供應商中興通訊提供美國製造的部件。

隨後，中興通訊的股票暴跌，公司一度陷入癱瘓——因為美國製造的部件占全機部件的25%，因此，重新設計不使用美國製造部件的機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政府已經花費了大量的資金來補貼本土半導體行業——政府希望通過發展國內市場，最終達到在全球市場占據主導地位的目標。

其中一種方法被稱為「強制技術轉讓」。

大陸利用其它國家企業想進入巨大的大陸市場的慾望，讓它們將技術「轉移」給大陸企業。

如果像General Motors（通用汽車）這樣的美國公司想把汽車賣給中國人，那就不能簡單地批發進口然後進行銷售。

大陸要求每家外來的企業都要與一家大陸公司成立合資企業，並在大陸生產這些產品。

在這個過程中，技術和生產會從美國公司轉移到大陸公司。

其實，這種方法不是原創的。

日本和韓國也採取了同樣的做法：它們的一些公司曾藉助與英美公司的合作關係，占據了行業主導地位。

如果沒有這種早期的合作夥伴關係，Samsung Electronics就不會成為全球最大的存儲晶片製造商。

台積電在最初獲得了一項過時技術的授權，並與Philips Electronics合作，利用這些過時技術開發出了微晶片。

但台積電和其它西方科技公司知道如何迎合「強制技術轉讓政策」。

BMW等製造公司有自己的應對之策——給大陸企業提供過時的技術。

台積電的大陸工廠的技術要比最新、獲利最高的技術落後兩代，比如大陸工廠採用的仍是落後的iPhone7晶片生產技術，而最頂尖的技術（iPhone XS的晶片生產技術）都留在了台灣。

為了更加保險起見，台積電要求100%控股其大陸工廠——這裡就巧妙地利用了「一個中國」政策——不允許把台灣視為外國，因此，針對外國企業的「必須建立合資公司」政策並不適用於來自台灣的公司。

更大的問題是商業剽竊。

大陸以提供巨額獎金來挖走競爭對手員工而聞名。

大陸提供的薪水是台灣的3到5倍。

這些被挖走的員工在開始新工作之前還要做什麼事呢？那就是獲取台積電專用技術文件，並隨身攜帶。

此外，還有軍方對企業進行黑客攻擊，竊取它們的商業機密，並將其交給大陸企業。

這些事情都有些麻煩。

但以下是我對於台積電在不遠將來的競爭能力的看法：台積電不僅僅開創了第三方晶圓代工模式，而且依然位列行業第一，因為執行長張忠謀意識到，他們提供的業務是服務和信任。

台積電擁有50%的市場份額，並不是因為它的價格最低——它的價格事實上也不是最低的——也不是因為它的技術最先進——大多數無晶圓廠的產品生產都用不上台積電的技術——而是因為台積電值得信賴並以服務為導向。

所以我認為，這家公司的未來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樣一個問題：「在智慧財產權方面，台積電有多信任大陸？」這是我們未來幾年應該思考的兩個關鍵問題之一。

結論

台積電是中國經濟皇冠上的明珠，是台灣經濟未來希望的寶庫——即使這家世界級企業的總部位於一個不那麼世界級的島上（絕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一個歸屬於中國的小島）。

它在美國的科技未來中發揮重要作用。

Apple、Google、Qualcomm、Nvidia和AMD也都齊聚美國，帶著它們最寶貴的秘密和設計，製造對它們來說最重要的科技產品。

台積電在距大陸100英里的台灣，在被中國大陸列為一級經濟目標之一的行業——半導體產業內開展業務。

這個行業內數十億美元的晶圓代工廠幾乎都在台灣。

最後我想以一個問題來結束這篇文章：台積電位於全球政治最敏感地區之一，又有如此多的世界級知名電子產品的生產依賴於它。

這樣一家公司能給行業帶來怎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