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塞隆納通信展與任正非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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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正非:歡迎大家。

我認為發展應該是循序漸進的。

突躍會產生,但需要很長的醞釀過程。

怎麼能創造價值呢?我們認為是循序漸進。

歐洲其實也是發展幾千年才進步的,也是一點一點進步來的,歐洲幾千年前是中世紀的黑暗時代,GDP的增長不到千分之一。

我們那時是唐宋文明,清明上河圖的時代。

有時候我們看歐洲的昨天,覺得怎麼這麼傻呢,其實我們是以今天的眼光在看昨天。

我不相信大躍進可能成功,所以我們公司沒有大躍進。

現場

問題1

我跟華為接觸了20多年,但還是第一次參加巴展。

下午持續看了差不多2小時,有三點感受,第一點是華為與其他展館不一樣。

第二個感受是,今年華為展示不一樣的是,展示的是融合產業鏈,這種心態值得其他公司學習。

今天的華為是包容為主題,而不是占領為主題。

第三個感受就是你們跟德國電信合作一起展出新網絡,是和它的自來水與水管結合在一起,與水池也相連接,以後華為推銷雲等產品,等局面打開了,這是很了不起的戰略合作。

任正非:你剛才有沒有看到展台有一個樹,上面樹枝結了許多果子。

這棵樹幹就是我們的大數據管道,樹枝上的果子是千萬家內容商與運營商的業務。

我們的雲原則是上不碰內容,下不碰數據,而是支撐平台,這同樣也是管道。

樹幹上面掛了很多果,其實就是運營商、內容提供商等各種商,幾千家、百萬家將來都在這棵樹上開花,服務社會。

根在哪呢,根在客戶那個地方。

我們吸足營養,這樣會使得我們的樹幹更強壯。

你看到的是德國電信展示的高清圖像,是4K圖像。

日本是8K,大家說這個4K投資會不會很冒失?我認為不冒失。

當時中國移動瘋狂投資TD-LTE的時候,有人說這樣風險很大。

有人也問我風險大不大,我說你去東京、韓國看一看,人家300兆,人家國家經營得好得很,賺很多錢,大投資沒有問題。

4G理論說是可以到300M,擴展可到450M,現在實際應用效果上才幾M,所以我覺得4G時代還有很長時間,中國不要著急5G,還早著呢。

4K還沒有普及給老百姓,VR就來了,以後的管道還要變得更粗。

現場

問題2

我問郭平什麼時候上市,郭平說一千年以後。

任正非:當然,不用一千年,但五、六十年內也許不會吧。

虛擬經濟是實體經濟的工具,我們不能把工具變成了目的,我們用鋤頭去種地,不是說我有好多把鋤頭就創造了好多財富。

鋤頭就是工具,目的是拿來種地的嘛,如果我們玉米不豐收,啥也不種,就沒有創造直接價值,鋤頭永遠就沒有意義。

虛擬經濟是實體經濟的工具,它不是一個目的,如果我們把虛擬經濟變成目的了,這個遲早會有一些挫折。

首先我們要抓住貨源要保持高質量,供給側一定要保持高質量。

第二,產品要高質量,有了就會有客戶群。

供給側改革中核心是質量。

質量的關鍵是要提高成本。

低成本就不可能有高質量,低成本必然帶來地溝油、假冒偽劣。

高質量為什麼不能賣高價格呢?賣不了高價格,政府就要減負,企業才能有餘錢投入創新。

我在達沃斯講的我們堅決不走低價格、低成本、低質量的道路,這會摧毀我們二十多年後的戰略競爭力。

任正非:我們今天不批判別人。

我們是想聽聽你們批判華為。

現場

問題3

兩年前你開藍血十傑大會時,有句話講得很有意思,你說華為內部很多管理變革,像最早的IPD這樣的,在這之後很多管理變革都是郭平等高級領導去搞的,你都沒有具體參與。

但是我發現其實在重大戰略機會這方面您經常都有重要的講話,像管道戰略、最近終端的品牌戰略等。

您主要管什麼事?為什麼大的戰略您還是把握得這麼有前瞻性?

任正非: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

肖鋼到我們公司來訪問,他那時還是中銀董事長的時候,我們面對面坐著,我旁邊坐個徐直軍。

徐直軍就跟肖鋼說,老闆懂什麼管理,我們的變革IPD,他就知道那三個英文字母。

肖鋼下面坐了一群人,都吃驚了,你們怎麼這樣說老闆?本來就是這樣,那也不是我要做的事情啊。

我主要關注方向要正確,所以我不是要做很多事。

藍血十傑這個大會,你們沒有注意我的講稿和藍血十傑大會主題不一樣,我在藍血十傑大會上的講話是反藍血十傑的,藍血十傑是關注內部管理,我就告訴他們要關注以客戶為中心,不能以關注內部管理為中心,我那個講話稿你們再回去比一下,我是反藍血十傑的。

但是我們要紀念藍血十傑,我們有很多精英能人不能因為我們講這些話,他們的歷史就被否定了,對嗎?我們要肯定他們的貢獻,但是也要叫他們抬起頭來,要以客戶為中心。

現場

問題4

你的戰略洞察是主要來自於跟客戶的交流嗎?

任正非:與所有人交流、包括高層、客戶,我們心聲社區經常在炮轟華為,也從這些帖子中吸取營養。

也包括在網際網路上的閱讀……。

有空就把這次市場大會的跟帖和正文全部發給這幾位專家,讓他們看看,我們的跟帖全都在炮轟華為,這些跟帖是什麼?一代將星在成長。

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知道這些年輕人將來一定會走向我們高層的管理者。

田濤:普通員工帶著馬甲,反正也不認識。

任正非:可以不帶馬甲,大多都帶馬甲。

所以我認為方向的來源其實還是一種聚集,而不是哪一個神仙能感悟出來的。

我們的APP全開放的。

我們有員工說外面專家的評論文章寫錯了,為什麼呢?你們不關注,我們公司整個戰略在第一段,第二段終端、企業也要講,因為他們為公司做了很大貢獻,也要為他們說兩句話,但根本不是公司的重點,公司的重點就在第一段話。

第一段話,我們一定會在管道領域走在世界前面。

現場

問題5

終端業務與傳統業務不同,要怎麼考慮風險問題?

任正非:終端光芒閃耀,很容易被別人注意。

但是我們在管道業務上,世界領先的地位,短時間內是不會被顛覆的。

我們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我們包容了許多科學家,支持世界許多卓有見解的專家,與他們合作、資助,這咖啡杯中吸收了許許多多的人才,即使出現黑天鵝,也是在我們的咖啡杯中飛翔。

用咖啡這個詞,代表要與世界溝通。

所以終端一旦有風險,它退下來,我們也有七、八百億美金管道底線支撐著它,它還可以東山再起。

所以華為終端做錯一件事沒關係。

但是蘋果、三星做錯一件事,他們就波及到坐標的底線了,他們要東山再起的困難較大一些,但是我們沒有,我們就允許終端有冒險精神。

現場

問題6

您每天的生活狀態能給我們描述描述嗎?大家很好奇,有人說你很注意鍛鍊身體,有人說你還自己開車,也有人說你還在學外語。

有人說你不見媒體,但是要見客戶,跟各種各樣的客戶交流。

你每天是怎麼樣的生活狀態,讓我們感受感受。

任正非:第一點,媒體關注公司,公司是開放的,誰想見媒體誰就去見,每個員工都可以接受採訪,只要求實事求是,你別編就行,不一定要我去見,我有精力多研究一些方向、思想問題。

第二,和媒體相處,我就希望媒體轉載我的文章的時候別改,標題也別改,裡面的內容也別改。

你可以寫批判稿,想怎麼寫怎麼寫。

因為是你改了以後,不是我的意思,還假以我的名字,這個東西影響很大。

當然不會影響我們公司,我們公司內部文件都很精準的,外面的文章回傳不進來,但是很可能曲解我的意思,這個不好。

開車這件事,我就喜歡速度,沒有速度就好像不舒服。

滑雪我也不行了,我現在右膝蓋不好了,小迴轉提不起來,大迴轉也只能是初級水平。

其實我的生活還是比較簡單化的,沒有那麼複雜。

現場

問題7

這一兩年關於企業和政府的關係,柳傳志就說在商言商,王石說企業做的舉足輕重了就有風險,需要國資來規避風險,類似的觀點。

你怎麼界定華為與政府的關係,你把握的尺度和分寸是什麼?

任正非:政府要企業做的就是依法納稅。

我們每年交四、五百個億的稅,政府應該很高興啊。

去年,我給深圳市政府繳的稅,深圳政府分到的部分,平均到政府賣給我們的土地,每一畝地每一年交稅七、八百萬,前年是每畝六百八十萬。

我們和政府的相處就完成了。

為什麼我們不贊成政府補貼企業呢,政府的補貼如果給國內企業還可以,但如果要給全球化企業,我們就違反了國際貿易準則,會被發起國際貿易案件,被反傾銷,付出的代價還要更大。

所以我們做事情還是要靠自己努力,靠市場經濟。

現場

問題8

我看到歐洲市場已擁抱了華為,華為也擁抱了歐洲。

任正非:我們在歐洲的份額也不能太高,我們也要給競爭對手留有生存的餘地。

所以有時別人說我們定價高,我們定價不得不高,我們如果定價低就把別人都整死了。

把別人整死不是我們的目的,那麼錢多了我們怎麼辦,我們就加強對未來的科學研究投入上,去年我們全世界科學家有700多個,要增加到1400多個。

現場

問題9

你們是吸引過來,還是挖過來的?

任正非:我們現在不是挖過來的問題,大學裡的只要方向與我們一致,跟我有關無關的教授,我們都支持他們搞科研。

我們不占有他的成果,不占有他的專利,不占有他的什麼,我們給他就是溝通,全球有數百個大學跟我們合作。

他們與我們溝通,我們就先理解了這些成果的意義,能力轉換要比別的公司快和強。

你想做什麼我們就支持你什麼,成功與失敗都不重要,失敗了你就告訴我你怎麼失敗的,這也是我們的支持「成功」。

我們有人去理解聚合這些東西。

現在我們對美國的科學家也要支持了,美國大學在通信這一塊,缺錢搞科研。

現場

問題10

剛才說歐洲市場,我還想問其它市場。

任正非:日本市場更好,你只要沒聽到哪個市場的聲音,哪個市場就是好得不出聲音了。

全世界名牌汽車都裝了我們的電子系統,你看我們什麼時候講過汽車了?

現場

問題11

馬雲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他和你也差不多,主要管戰略和文化問題。

你心目中,華為的文化是什麼樣的文化?

任正非:華為的文化某種意義上講不就是共產黨文化嘛,以客戶為中心不就是為人民服務嘛;為共產主義理想衝鋒在前,享樂在後,不就是奮鬥者文化嘛。

董存瑞和黃繼光都是光榮的,共產黨不是長期艱苦奮鬥嘛,共產黨沒有大起大落,豪華生活。

我們這個文化與中國傳統文化有什麼區別呢。

也是中國幾千年傳統文化,同仁堂說童叟無欺,不也是以客戶為中心嘛。

然後說大家要努力,中國人說的勤勞,不也是奮鬥者文化嘛。

所以沒有特殊的地方。

現場

問題12

華為現在的這個覆蓋面很寬,其實有IT啊、比如說CT啊還有終端嘛,在裡面也有很多的競爭對手,那你怎麼評價華為的一個目標?或者說中國公司都喜歡說我要成為中國的谷歌?我要成為中國的什麼。

華為要成為世界的什麼?或者華為怎麼去看待這些競爭對手?

任正非:他都是要有一個奮鬥,終端也是奮鬥,奮鬥的目標朝著的方向就是為管道提供服務,終端就是要把管道撐大,沒有離開我們的主航道。

他們的口號就是為了賣東西吆喝的,我們怎麼可能在世界上取代很多重要的地位呢?如果說管道領域裡面我們暫時領先這個世界,可能是,別的方面怎麼可能呢?唯有管道這塊,我們28年來幾十人往這個城牆口衝鋒、幾百人衝鋒、幾千人衝鋒、幾萬人衝鋒、十幾萬人衝鋒,不怕流血犧牲,英勇奮鬥,還是對準這個城牆口。

而且現在我們轟炸這個城牆口的這個炮彈,每年是兩百億美金(研發500~600億人民幣,市場與服務500~600億人民幣),轟炸同一個城牆口28年之久,所以就在大數據的傳送上我們領先了世界。

我們也很艱難,我們領先以後就有了更好的經濟狀況,有了好的經濟狀況我們就把世界更優秀的人才都吸引進來,我們就保持我們這種研究、這種領先的狀況暫時不落後,但不能說永遠不落後,只是暫時的。

現場

問題13

昨天郭平總的一個發言講的非常好,要和這個世界共同發展。

任正非:所以我們要建立一種規則,這種規則是有利於所有人發展的,而不是利己的。

如果我們建立一個狹隘的利己規則,遲早是要滅亡的。

你看,成吉思汗垮了,他建立了一個利己的規則,那麼,我們還是要建立一個規則,這個規則讓大家共贏發展。

這個規則,我們不是提了嗎?要向愛立信和諾基亞學習在GSM低門檻,要向谷歌和蘋果學習開放和連結千萬家公司一起發展嗎?所以我們不會在去建規則的時候狹隘於這個問題。

現場

問題14

華為當年這個剛搞輪值CEO制度的時候,那時候的媒體都覺得挺不可思議,或者覺得會不會出什麼問題,現在都覺得非常好。

任正非:法國大革命,自由平等博愛,但它沒有講清楚誰來做蛋糕,沒有蛋糕,怎麼會有自由平等博愛呢?法國大革命講的口號非常美好,死了幾百萬人,流血啊,沒有實現美好。

所以你看英國的光榮革命,英國大權不在女皇掌握,是在議會掌握。

所以英國350年沒有戰爭、沒有死人,而且把世界版圖也擁有了很大一部分,那英國這個東西也很好,就是世界不能只有唯一的一種方法。

第二,一個公司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優秀人才身上,萬一飛機掉下來了呢?怎麼會就摔別人不摔你呢?對吧。

這個時候我們實行的這種制度就是離開誰,公司都得轉。

現場

問題15

任總過去我們看你的文章,發現你特別痛恨官僚主義。

你現在對華為最擔心的是什麼呢?還是官僚主義嗎?還是脫離客戶嗎?還是別的?

任正非:我也搞不清楚我擔心什麼。

流程、制度它不斷在改革,不斷在縮短,前線的權力不斷在增加,前線的薪酬職務漲的比機關快。

現在你要從非洲動員回來一個人很難,你要往非洲派一個人非洲不會要你的,為什麼?因為你到底有多大能耐,沒有能耐你來分我的錢憑什麼?所以說我們的機制中沒有像你想像很多擔憂的事情,沒有什麼擔憂,就是不斷的改良的問題。

現場

問題16

過去很多人都出過關於華為的書,你可能不知道。

任正非:人家也要掙錢吃飯,只要有人買,對他有好處,對我們有什麼壞處呢?而且罵我們的書我們更歡迎,因為解決我們公司不要再走錯路。

現場

問題17

我看到有的書里提到這個華為的管理模式,如中國式管理。

那你覺得華為的管理模式是什麼?

任正非:沒有模式。

有人問我們,華為的商道是什麼?我們就沒有商道,我們就是以客戶為中心,就要讓客戶高興,把錢給我。

你哪個客戶給的更好,我就給好設備。

氮化鎵是一種功放效率很高的功放管,使用這種功放管的設備成本較高,我們只賣給日本公司,或賣給少量的歐洲公司,因為他們出錢高,那出錢低的我就不考慮賣給你,這麼好的設備。

所以同樣的設備還有好壞之分,氮化鎵的量隨著我們的使用產量擴大以後價也降下來,老百姓也會受益。

現場

問題18

我聽說那個華為的決策機構,有的時候還真的把你的一些想法給否定掉了?這是什麼樣的情況?

任正非:那肯定。

徐直軍當年就給中銀董事長肖鋼講,老闆懂什麼?這個變革他懂什麼?這個IPD變革,他就懂這三個英文字母。

IPD啥意思,IPD怎麼搞,不知道。

否定很多啊。

在我們公司不是哪個人一言九鼎的。

大家都可以批判。

批判以後有限度地吸收了,你講的對,他就吸收了,你講的不對,他就不吸收。

現場

問題19

中國經濟壓力還是很大,政府要通過網際網路來激活,搞網際網路+,或者+網際網路。

您對中國經濟未來走向,和網際網路的關係有何看法?

任正非:我覺得還是要發展實體經濟,你如果沒有實體經濟,怎麼解決13億人的就業問題。

我們一搞勞動法,就把廣東的低端產業逼到東南亞去了,逼到越南去了。

我去越南,那裡的公路破破爛爛的,走都走不動,但是旁邊的工廠非常非常的漂亮。

為什麼?因為轉出去的第二代工廠,不再是簡易廠房了,非常現代化。

所以越南的通貨膨脹,是相對於我們80年代,經濟發展太快了,電供不上,鋼供不上,路供不上。

所以我們認為工業是從低端走向高端的,天上怎麼會掉下個林妹妹呢?所以我覺得我們國家還是要強調發展實體經濟。

第二,實體經濟賺錢很少,磨個豆腐兩分五,現在炒個房就幾十億,誰還去磨豆腐呢?我們在俄羅斯買油畫,俄羅斯的畫家就跟我們講,你趕快買吧,以後俄羅斯也就沒有油畫了。

在這個金融時代,我們也是精英。

憑什麼我們畫畫每年只能賺20萬美金。

他說慢慢他們也不畫了。

他們畫得很好,但年輕一代不再畫畫了,所以俄羅斯的油畫在泡沫經濟中也被摧毀了。

所以我認為還是要實實在在地做實體,滿足人們生活的物質慾望。

虛擬經濟,銀行啊這些只是工具。

不能把工具當成了目的。

現場

問題20

任總自己的管理智慧和管理思想的來源是哪裡?

任正非:是學習。

首先你們不要誤會,媒體總說我們是學習毛澤東思想的。

毛澤東思想有他天然合理的成分,但世界哲學是多種多樣的。

毛主席講的是一分為二,講的是鬥爭哲學。

我們講的是灰色哲學,是妥協,這兩個不是一回事。

我們公司內部大家喊的都是妥協的口號。

第二點,如果孔夫子之道就能治國,道德經就能治國,怎麼中國五千年沒發展呢?我們不要認為依託任何一種文化就可以促進任何一種發展。

說不清楚你怎麼吸收的能量,每個人都可以看同一本書,理解是不一樣的。

環境是不斷在變化,我們說攻一個城牆口那是大目標,很難有一個綜合性的判斷。

現場

問題21

我突出的感覺是,華為已經不再用自己的眼睛在看這個世界,他在用客戶的眼睛,用萬事萬物最節儉,最經濟的方式來看這個世界。

任正非:我就講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我國網際網路上,很少有科學論文,這些論文是有利於創新的。

我們沒問題,可以從國外看。

小公司看不到,那小公司怎麼知道這個世界該走什麼路呢?那為什麼我們國家不能在網際網路上把外國很多的論文都拿過來呢?它本身無關政治。

但拿來之後沒人看,賺不到錢,這是小眾網呀,引領產業的科學家是少的。

他們要的是大眾網,不是小眾網。

大眾網就是拿來以後可以玩遊戲,發發微信,賺賺錢。

因為沒有人為了國家未來的成長實現這個目的。

所以這些論文都看不到,你就是在重複別人做過的事,或是你不知道這個方向而走了很多彎路,或者你根本就走不到。

我們沒有這個問題,我們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

我們參與全世界那麼多組織共同研究標準。

吸收了這麼多優秀專家、科學家參加我們公司,所以我們沒有受到這種限制,我們能感受這個世界的脈搏是怎麼在跳。

感受這個脈搏,然後把高端人士引進來一起再開放的討論,我們再歸納一下,一個教授可能十幾年,二十幾年都沒有突破,是有的。

現場

問題22

華為對於像華為當年一樣正走在起家路上的中小企業有什麼方法論的建議?

任正非:不要管理複雜化了。

小公司只有一條,就是誠信,沒有其他。

就是你對待客戶要宗教般的虔誠,就是把豆腐要好好磨,終有一天你會得到大家的認同的。

中小企業還想有方法、商道、思想,我說沒有,你不要想得太複雜了。

你就盯著客戶,就有希望。

就是要誠信,品牌的根本核心就是誠信。

你只要誠信,終有一天客戶會理解你的。

現場

問題23

華為最核心的文化是灰度哲學,我感到在華為公司,二分法的區分還是非常重的,尤其在美國更是二分法在看世界。

任正非:不要老是講妥協,一講大家就覺得這個詞是負面的。

我們內部講話可以講,到外面就不講這個詞,灰色其實就是投降哲學。

田濤最近針對喬伊娜寫的文章,就說喬伊娜是不完美的英雄,也是英雄。

我們也要改變公司對人要完美的要求和評價,這抑制了很多幹部的成長和發展。

我們現在看,什麼是英雄?英雄在那一段時間做出了貢獻,就是英雄。

不要求在孩童時代就有遠大理想,也不要在以後背負著這個榮譽包袱而要求任何時候不能玷污了我們這個隊伍。

不這麼過度的要求,我們千軍萬馬就能上來。

你不能對一個英雄要求是一個完人、聖人,我們的媒體對明星、對所有人不斷敲擊他的缺點,但他就是一個演員嘛。

我們對人有完美的要求,就抑制了英雄的產生。

所以為什麼田濤寫的這篇文章在我們公司反響很強烈,大多數人認為英雄是要完美的,但我們高層領導認為,英雄是沒有完美的。

每個人對每個人的行為承擔責任。

不需要去維護這個榮譽。

我們最近有兩個員工喝酒醉了打警察被抓。

公司不認為這有多大事,這是他自己的事兒。

他就是他,華為就是華為,,華為也不是天衣無縫,一點缺點也沒有的。

現場

問題24

任總你創業的時候都是50後、60後,現在都是80後、90後。

任正非:我們現在的主力是80後、90後,他們是有希望的一代,黃老師寫了一個蓬生麻中,不扶而直。

我們在非洲的弟兄怎麼會想回來呢,你想娶個美女做老婆嗎,到非洲去,今天見總統明天見部長談判,回來一吹,鄉親們都感動了,錢又多,那小鎮美女當然羨慕,我就跟你去非洲了,我們非洲的小伙子娶的都是中國美女,不一定是家鄉的,同學啊什麼都有。

那大家都英勇到前線奮鬥,爭當黃繼光,當不了黃繼光就當秦基偉,不給英雄稱號就給升官。

所以升官的人都不要獎金很多,獎金多讓一些給沒升的人,所以就沒有矛盾。

升了官後面還有大頭,獎金多的人升官慢,獎金少的就是升官快的人,把錢就讓給別人,就沒有矛盾,就團結往前沖。

現場

問題25

對內部來講,蓬生麻中,不扶而直,華為的方向、大戰略是共建一個全球聯接的世界,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思維交鋒就是你的灰度哲學與美國的二分法之間怎麼辦呢?

任正非:其實你們誤解了,美國也是一樣的,美國比我們做得還好。

第一,我們有個技術團隊,有幾十個院士,還有兩三萬人做預研的團隊,他們是理想主義者,專攻最先進的技術。

另外,我們有五千個技術專家,Marketing人員,他們聽客戶的聲音。

他們兩家在一起吵,達成一個產品開發目標。

你也可以說這個是兩分法,一部分是技術專家,他們看未來世界是這樣子,一部分是聽客戶需求,現階段需求是什麼,最後達成現實目標,把一百多億美金的預算一起去開發,非常多的人一起做這個工作。

其實是妥協,達成了理想主義、現實主義都能接受的目標。

現場

問題26

換個角度問,建立全聯接世界,你認為在思想上、在商業上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任正非:首先還是數學。

因為我們公司擅長搞數學邏輯,在搞物理上不行,所以在達沃斯我講過我們不進入物理領域,所以日本人就堅定死心塌地跟我們合作,因為日本人就是搞物理,我在日本只是研究新材料的應用,不會研究新材料本身,所以我們在全世界研究的過程中沒有傷害所在國和所在企業的利益,只是梳理邏輯。

我們在應用技術上發揮我們的作用,最大的難題還是數學的問題不能錯,但是我們公司已經有十年的儲備。

人類世界未來是啥樣子,我們現在都不能想像。

第一點,生物技術的突破你不能想像;人工智慧的突破,你不能想像;人工智慧最後的突破,兩極分化更厲害,資本是僱傭機器人,不再僱傭真人。

工人如果沒有文化,不高度重視農村教育,農村孩子沒有文化,現在我們一胎農村尚且沒有完善的教育,二胎只有五六年時間就上學了,這五六年時間怎麼能完善?如果我們沒有做到完善,他怎麼在資訊時代就業?這個時代已經不是憑人口紅利就能取勝的時代,這個時代是後技術時代,如果這個時代西方重新恢復競爭,你用機器人我用機器人,不就是插個電嘛,如果西方重新恢複製造雄獅了,那我們製造也會垮了。

現場

問題27

你說華為信奉的是數學邏輯,日本很多地方是物理邏輯,那我作為文科男問一下,這是說數學邏輯引領物理邏輯?

任正非:不是引領。

物理本身就是客觀存在的,5G幾千萬年前就有,只是我們不認識,我們拿什麼工具去認識呢?就是用數學的工具把他認識出來。

物理現象早就存在,我們認識它們需要工具。

數學引領物理世界不可能,物理世界早就存在,只是我們沒有掌握。

現場

問題28

你過去寫的文章里,提到過日本、歐洲、美國,你覺得未來中國在創新上哪些方面可以跟他們學習?

任正非:第一,中國首先要保護智慧財產權,才會有原創。

第二,我們的人要耐住寂寞,現在泡沫化的社會中不會產生科學家。

幾十年以後我們還在泡沫邊緣化上,最後會被歷史拋棄,所以我們還是要踏踏實實耐下心來做學問,太難了。

一個浮躁的社會重歸理性社會,需要幾十年的回歸。

本來社會就不應該主動泡沫化,過多的泡沫化再倒回去太難。

要幾代人重回冷靜,隊伍中才會有真正的科學發明。

像日本人得了諾貝爾獎後,日本媒體都在批判反思,這些成果是幾十年前作的,現在的日本社會還能抓到這樣的機會嗎。

日本社會浮躁泡沫了,媒體批判,社會就反思為什麼幾十年前能做到,幾十年後卻做不到了。

日本比我們還要踏實得多。

所以我們要成為世界文明的主導,還是要回到理性上。

我認為,我們的創新要向美國學習。

美國的創新是不竭的動力。

第二,要向日本、德國、瑞士學習,發揮工匠精神,就是要踏踏實實的做東西。

日本有個小公司研究螺絲釘,幾十年就研究一個螺絲釘,他把螺絲釘做到不會鬆開。

全世界的高鐵、飛機高速運轉的設備都用他的螺絲釘。

德國如果不是勞動法律的影響,全世界的湯勺都是德國製造。

高級水晶杯、高級的銀餐器都是德國小村莊生產的,我去過兩個小村莊,他們打出來的表格說他們從來不談銷售,他們談占世界份額的多少,村辦企業啊,講的是他占世界份額的多少。

所以這一點來說,我們要回歸踏踏實實的經濟,經濟的增長不可能出現大躍進。

非常感謝!

——2016年2月23日於西班牙巴塞隆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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