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上的酣睡：懶於深思的媒體以及蘋果與高通的糾紛

作者：Daniel Newman，行業分析師，五本暢銷書作者， Broadsuite、V3B、Futurum Research和XVA Labs等四家公司的創始人、合伙人及總裁。

蘋果與高通的訴訟「長篇連播」仍在繼續：近日，蘋果回應了高通先前所採取的行動，試圖強制執行

其iPhone設備使用高通智慧財產權的長期合同。

毫無新意的是，蘋果在回應中繼續散布對高通智慧財產權價值、高通極大助益iPhone關鍵技術的質疑，以及對高通授權條款公平性的挑戰。

更有問題的是，部分媒體和分析師不加深究地認為蘋果的回應貌似有道理，並發表文章為iPhone製造商辯護。

顯然，他們在鸚鵡學舌般重複蘋果的立場之前，並沒有好好研習一下法律文件。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們一直在討論這兩家科技巨頭之間的糾紛。

這不僅因為蘋果的話題能吸引眼球，更因為我們看到蘋果與高通的官司中隱藏著一個更大的故事，而故事的核心恰恰是一場關於未來創新——也可以說是關於未來創新入口——的爭奪戰。

更為重要的是，每個故事都要從兩個方面綜合地看。

如果只單方面接受蘋果的說辭——尤其是涉及到如此關鍵的話題時——就有些玩忽職守了。

但奇怪的是，很少有人願意認真地去分析高通的聲明，或者深究一下相對於蘋果的猛烈抨擊，高通為何保持沉默的狀態。

讓我們先來理清一些基本事實：蘋果和高通攜手開發出這個星球上最漂亮、最受歡迎的移動設備。

如果你認為蘋果可以不依靠高通就做到這一點，那麼就請把你的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這樣你就會體驗到沒有高通技術加持的蘋果手持設備究竟是什麼。

哦等一下，飛行模式也是高通開發出來的。

事實上，高通還是鎖屏技術的發明者。

高通的技術——大多是關鍵的、基礎必要技術——它們在所有智慧型手機中無處不在。

蘋果可以假裝無視這個事實，並試圖弱化高通對其移動產品生態系統的貢獻，但是這種宣傳確實經不起推敲。

一些記者、分析師和博主要麼太懶于思考，要麼不願意得罪蘋果，以至於不花功夫核實一些基本事實，就確認自己文章的真實性。

所以現在的危險狀況是：

當一家公司認為它可以侵蝕整個創新的價值，僅僅因為它自認為不應該

為其產品所依賴的來自其他公司的關鍵技術研發買單，就可以公然無視合同，甚至還能利用媒體作為宣傳工具來詆毀其競爭對手、供應商及合作夥伴；同時減緩他人創新的步伐和規模，以滿足其自身利益。

那麼，最終的結果將不會對任何人有好處——它對科技行業不利、對投資者不利、對就業市場不利，當然也對消費者不利；從長遠的角度來看，甚至對蘋果公司自身也不利。

因此，分析一下蘋果的回應十分必要，這能幫助我們了解他的主張，以及為何我們要向他舉出紅旗子來做警示。

希望我們能通過基於調查研究所了解到的信息向大眾闡明：在移動創新以及一點一滴構建移動生態系統的過程中，高通和其它大量投資於移動技術的公司，所扮演及還要繼續扮演的角色。

逐句解讀整個蘋果的回應會花費很多時間，我們只需要分析蘋果公司聲明中最明確描述其立場的那部分內容。

蘋果聲稱：

「他們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單一的連接組件，但多年來，一直要求根據我們產品的總成本收取一定百分比的專利使用費——這實際上是對蘋果公司創新的變相收稅。

我們深信智慧財產權的價值，但是我們不應該為與他們無關的技術突破而向他們付費。

我們始終願意為蘋果公司產品中所使用的標準技術支付合理的費用，既然對方拒絕協商合理的條款，那我們只能通過法律途徑尋求幫助。

」

下面讓我們具體解讀一下：

「他們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單一的連接組件。

」

這個說法是完全不準確的。

蘋果公司要麼否認使用高通公司除數據機以外的智慧財產權，要麼試圖斷言所有其使用的高通公司智慧財產權都僅適用於蘋果公司所採用的數據機。

在手機的設計過程中，蘋果公司顯然採用了高通公司的無線技術智慧財產權。

這些智慧財產權包含了整個蜂窩系統的諸多方面，涉及無線設備的運作原理、數據機、射頻技術和其它組件的智慧財產權。

許多人甚至沒有意識到，高通公司的智慧財產權還包含了除無線技術以外，手機以及其它領域所使用的很多技術。

高通公司將其全部或部分智慧財產權技術進行組合，作為一個「產品」對外進行授權；同時，它還將其生產的數據機、處理器，以及其它半導體組件作為單獨的產品對外進行銷售。

不要被蘋果公司的說法所誤導，認為所有含有高通智慧財產權技術的產品都只是一個。

這種單獨銷售的方式讓合作廠商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任何數據機或者AP來開發（智能）手機，同時還能使用高通的技術智慧財產權。

由此可見，蘋果公司所宣稱的高通公司的業務模式有違競爭的說法毫無道理。

正如你所看到的，高通公司向蘋果公司提供的不僅僅是「一個單一的連接組件」。

如前所述，高通公司持有許多現代智慧型手機技術性和功能性的專利，如果沒有這些技術，iPhone就無法成為支持4G/3G/2G的手機。

例如，高通公司的智慧財產權覆蓋的技術，包括鎖屏技術、飛行模式、輔助GPS、LTE、智慧型手機與無線設備的配對技術（例如藍牙設備連接）等。

而這些只是高通公司為包括iPhone在內的智慧型手機所研發並持有其專利的幾十種可識別功能中的一小部分。

除此之外，還有幾十種用戶不一定知道的功能，這些功能都可以讓用戶的體驗得到進一步的增強。

例如：

Ÿ 移動視頻

Ÿ 安全、無縫的應用商店購買

Ÿ Wi-Fi連接

Ÿ 延長的電池續航能力

即使為了便於討論，我們忽略上述所有技術，只關注連接技術——如果沒有支持手機及網絡的蜂窩技術（用於3G、4G、LTE以及即將到來的5G），iPhone也只是一部看著光鮮的iPod而已。

簡而言之，高通公司並不只是為蘋果公司「提供一個連接組件」。

它的貢獻遠不止如此。

貶低高通專利技術的價值，這種做法是非常荒謬的,因為高通公司研發出許多應用於蜂窩系統的複雜技術。

高通投入數以百億計美元研發關鍵技術，而蘋果現在希望能夠免費，或者說幾乎免費使用這些技術。

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蘋果公司當前繳納給高通公司的每台手機的專利授權費還不及iPhone電源適配器（不包括lightning連接線）的價格，這讓我對雙方發生糾紛的原因感到震驚。

「但是多年來，高通一直要求根據我們產品的總成本收取一定百分比的專利使用費。

」

這種計算專利費的方法並非高通獨有。

收取專利許可費也並不稀奇——蘋果當然知道這一點。

正是得益於專利許可模式，像高通這樣的公司才會致力於創新研發，並與其它公司分享自己的技術；而其他公司基於這些創新技術構建自己的產品，並從中獲益，蘋果也不例外。

另外，以整機為基礎的專利授權計費模式在3GPP的智慧財產權規則中已被明文規定，作為標準制定機構，3G、4G和5G標準都是由（或將由）3GPP制定。

此外，「要求」是一個不誠實，或者至少是誤導性的措辭，它不能用來描述在移動及其它行業中基本、公平、成熟和普適的商業慣例，尤其蘋果公司自身也花了數年時間去實踐並捍衛它。

因此公平交易的做法不能被稱為「要求」。

「——這實際上是對蘋果公司創新的變相收稅」

妄稱高通正在「向蘋果的創新徵稅」，這顯而易見也是錯誤的。

高通公司只是向蘋果收取合法和公平使用高通創新技術的費用。

根據上文提到的行業標準慣例，高通公司要求蘋果按照相應的標準來支付使用高通專利的費用，因此高通的專利收費對各方都是公平的。

要想對創新及創新技術所支持的產品進行估值，最公允的機制就是按整機成本收取專利費用，同時對專利費的漲幅加以限制，避免無限上漲。

因此，不管蘋果怎麼說，高通公司對每部手機收取的專利費都是有上限的，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即使蘋果繼續進行創新並提高手機價格，它付給高通的專利費也不會一直增長。

一般來說，功能較少的低端設備（通常利潤率也較低）應支付的專利使用費要比功能更多、更大屏，並帶有更高解析度攝像頭的高端產品（通常利潤率較高）低一些，因為只有對低端設備收取較低的專利使用費，才能讓OEM廠商更容易有利可獲。

如果採用一刀切的專利授權費率，就意味著低價設備將要承受高得不合比例的專利使用費，而高價設備則只需負擔相對很少的專利使用費。

另外，千萬不要被愚弄了：蘋果公司推出的功能和應用想要真正發揮價值，通常需要基於用戶先從手機中獲得數據，並得到精準的定位。

越快越強勁的連接，才能讓用戶能越高效地使用手機並依賴於它。

因此，連接技術並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輔助功能…… 而是整個智慧型手機的核心和基礎。

所以，除非蘋果公司能夠證明其技術創新可以在沒有更根本的高通創新技術下正常運轉或發揮價值，否則蘋果的聲明就是極不妥當且有失誠實的。

這也是為什麼人們一定要了解自己手上或口袋裡的這款設備究竟是什麼？iPhone是蘋果出色的工業設計和用戶介面設計與高通深入的移動創新技術組合的完美結合，兩者缺一不可，否則也不可能有iPhone。

如果沒有高通公司及移動生態系統，就不會有功能如此強大的iPhone。

而如果沒有蘋果，也不會催生出其它大量功能豐富的智慧型手機。

在設計、用戶體驗和營銷方面，蘋果對智慧型手機市場有著不可否認的貢獻，但是，歸根結底，人們應該明白，位於庫比蒂諾（Cupertino）的手機製造商蘋果公司之於移動手機行業所貢獻的價值要遠遠小於高通。

可以說，這兩家公司根本沒有可比性，一點兒也沒有，因為差距太大了。

任何人只要花一點時間去鑽研高通的移動創新（和專利），就不會自欺欺人地迷信蘋果的一面之詞。

蘋果公司在其回應中最後提到的幾點也不容忽視：

「我們深信智慧財產權的價值，但是……」

「但是」這個措辭值得玩味。

蘋果公司基本上沒有對這一評論進行過任何深度思考或進行推敲。

「但是」一詞傳達的意思是：蘋果公司深信自己智慧財產權的價值。

不幸的是，其聲明和行動表明，這種信念可能不會延伸至其他公司的智慧財產權，包括它的合作夥伴的智慧財產權。

「我們不應為了與其無關的技術突破而向它們付費。

」

沒錯，蘋果公司不應向高通公司支付與高通無關的技術專利費。

但問題是，沒人要求蘋果這樣做——專利使用費顯然只適用於高通公司的專利，而非蘋果自己的專利。

專利費會隨手機價格上漲而增加這一點，也已經在前面解釋過了。

這句話是對高通許可模式的迷惑性陳述，非常不言自明。

「我們始終願意為蘋果公司產品中所使用的標準技術支付合理的費用」

這句話是最值得質疑的。

蘋果公司多年來一直在壓榨其供應商,這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

蘋果所謂的「公平費率」似乎更像是霸凌者對「分享午餐」的定義，跟「公平」實則沒什麼關係。

此外，一定要指出的是，蘋果公司在這裡狡猾地使用了「標準技術」一詞，試圖把智慧財產權描述為某種「幾乎免費供所有人享用」的技術，因為它認為這種技術是「標準的」或者是「標準的一部分」。

但標準技術不是這麼用的，其它技術也不是這麼用的。

最後我們來看看蘋果「顧影自憐」的時刻：「既然對方拒絕協商合理的條款，那我們只能通過法律途徑尋求幫助。

」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簡要回顧一下：蘋果公司在選擇通過讓代工製造商背負其現有的與高通的合同時，就已同意高通公司的條款。

它支付這些專利使用費已有10年之久。

當它看到有機會爭取更有力的條款時，蘋果或許對高通公司提出了低到不合理的費率要求，而高通公司也可能擺出了自己認為合理的條件（如業內其它手機廠商所支付的費率，或者中國政府認可的合理費率）。

蘋果隨後大發雷霆，最後就演變成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情況。

蘋果正在從移動行業的創新及供應鏈中的每一環里攫取巨額利潤——這可以，但它似乎不願意為對其最關鍵、最基本的技術支付僅占其手機價格一小部分比例的專利使用費。

這就不可以了，甚至完全可以說是惡劣了。

蘋果公司咄咄逼人、自私自利的行為不斷升級。

最後，對蘋果的盲目忠誠，以及對真相的視而不見可能會對我們所享有的，或者說我們視為理所應當存在的創新生態系統帶來災難性後果。

再次聲明，我不想以任何方式弱化或忽略蘋果對移動產品生態系統所做的貢獻。

其美觀的設計一直是一個很好的示例，說明技術創新與嚴格致力於工業設計和用戶體驗之間的協同，能夠為我們帶來多大的驚喜。

蘋果本身對此也很坦率，承認它並不是一個創新者，它並不願意第一個把改變遊戲規則的技術帶入市場。

蘋果讓別人先做，然後等時機成熟了，蘋果就會憑藉在設計上超越競爭對手的產品挺進市場。

這就是蘋果的模式——一種破壞性的模式，當然也反映了一種不可比擬的營銷技巧，但這一模式並不能取代創新。

現在，我們看到的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品牌向移動領域最偉大的一大創新者所發動的一場戰爭，其結果很可能會決定創新的步伐，以及創新的未來。

移動技術如今是人類文明的一個必要支柱，它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獲取新聞的方式，以及管理個人事務的方式。

我們還指望像高通這樣的公司能夠繼續在研發上投入數以億計的美元，通過5G（高通也將持有5G相關專利）這樣的移動技術來推動我們前行。

高通這樣的公司對於創新生態系統至關重要，而創新生態系統也將帶來下一輪物聯網、增強現實和虛擬現實，以及人工智慧等更多新的技術浪潮。

高通及其它創新者完成研發工作並通過公平的專利授權模式獲得資金支持必須得到保護。

也是時候讓媒體、分析師和行業意見領袖們更清楚地了解並嚴肅地討論這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