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發展晶片急是急不來的,華為今年還要買高通5000萬套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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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川普政府的公告,美國將可能在7月6日這一天對數百億中國商品加征關稅。

從3月23日美國公布對華「301」調查結果到現在,中美貿戰的進展反反覆復,牽動著無數企業家的心。

昨天,華為的心聲社區(ID:HWxinsheng)推送了一篇題為《勵精圖治,十年振興——任總在Fellow及部分歐研所座談會上的講話》的文章,其中,收錄了任正非在2018年5月15日,6月4日-13日的部分講話內容。

這篇文章里,任正非也談到了對中美貿易戰的看法,他說,「中美兩國貿易依存度很大,不會強烈衝突的。

我認為中美貿易戰打不起來,應該會相互妥協。

任正非表示,要繼續大量使用美國的部件,這是在利用人類的文明成果,今年華為還要買高通5000萬套晶片,華為與英特爾、博通、蘋果、三星、微軟、谷歌、高通……會永遠是朋友。

同時任正非強調,晶片急是急不來的,不光是工藝、裝備、耗材問題,股市為了圈錢,誇大太多了。

要踏踏實實,才不能泡沫式地追趕。

以下為全文。

與會人:我是2002年參加華為,當年任總到矽谷去,我們見過。

我參加華為不久以後,在華為內部報紙上看到一篇講話提到「華為不需要科學家,華為需要工程商人」。

任總:沙漠裡是不能種鬱金香的,但是改造完的沙漠土壤,是可以種植的。

庫布齊、塞罕壩、以色列不也是遍地綠茵嗎?當年,華為是急著解決晚飯問題,顧不及科學家的長遠目標。

不同時期,有不同時期的指導思想。

今天我們已經度過饑荒時期了,有些領域也走到行業前頭了,我們要長遠一點看未來,我們不僅需要工程商人、職員、操作類員工……,也需要科學家,而且還需要思想家,希望你們這些卓越的Fellow仰望星空,尋找思想與方向,引導我們十幾萬人前進。

十八萬隊伍沒有方向、沒有思想,會潰不成軍的。

要看到過去的三十年,我們整體上是抓住了全球信息產業發展的大機會,作為行業跟隨者充分享受了低成本、強執行力帶來的發展紅利;而未來三十年,在贏者通吃越來越成為行業規律的趨勢下,我們必須要抓住科學技術和商業變化的風雲潮頭,成為頭部領導型企業,才能有機會去分享技術進步和創新的紅利。

要創新與領先,我們就必須依靠科學家。

當然,首席科學家也可以不永遠做首席科學家,經過一段時間,換個座位,疊代發展。

首席科學家以後,可以做資深科學家,看更寬的未來,傳、幫、帶更優秀的新鮮血液,做「上將」的導師,「二等兵」將來也許會成為「上將」。

你們創造了華為輝煌的文明,公司尊重你們過去的貢獻,也需要共同分享利益。

首先要讓你們心安下來,公司永遠是你們的,這是你們永遠享有的權利。

與會人:這點很好。

我一直感覺,只要我們努力工作,公司肯定會考慮我們的利益。

任總:現在我們是要共同討論,如何防範風險,我們要貫徹契約精神,我們雙方的契約是我們之間的最高約束, 這樣我們就能符合法律的要求,通過契約讓你們長期合法持有ESOP。

不只是Fellow享有,只是你們起頭做個宣言,契約要能夠得到切實尊重,我們還要輻射非Fellow的高端科學家和高級專家、管理幹部,也要參照這個待遇,退休時給他利益,不能人走茶就涼。

與會人:公司對我們高層技術人員,希望我們作為科學家還是工程商人?

任總:我希望你們更多的人成為科學家,面向未來,有時候你們不一定要研究理論,也可以研究概念和方向,以及實現形式。

在外部技術環境越來越動態的情況下,看技術方向與實現途徑非常重要,也更需要科學家級的人才,因為消化人類的文明成果,不是什麼「胃」都能夠消化的,但是我相信你們能消化、能理解。

所以,與其你們去做具體事,不如具體事讓我們的工程師來做,你們看華為公司未來的發展方向,這是最重要的。

有一部分人不做具體的技術產品和工業產品,可以做思想,做假設。

多與外界喝喝咖啡、多交流交流,聽聽別人講道理,探索出一條方向還在模糊時期的道路來,讓一縷光亮牽引公司前進的研究方向。

徐直軍:走到今天,華為人才應該是多元化的。

過去我們強調做工程商人,那是很多年前;走到今天,我們既需要工程商人,又需要科學家,不是人人都被要求做工程商人。

Fellow隊伍也是多元的,未來有思想家,有科學家,也有工程商人。

比如,朱廣平就是一位思想家。

與會人:想聽聽您對中美貿易戰的看法。

任總:中美兩國貿易依存度很大,不會強烈衝突的。

而且中美第二次會談前,中國成功與日本簽訂了十項協定,沒人會想到中日之間會突然擁抱起來,那麼誰知道中國和德國、法國、英國、非洲、亞太……會不會擁抱呢?如果各個國家都想獲得自己的利益,加強與中國的貿易,那麼大家不是有更多的機會了嗎?中國最大的武器就是十三億人民的消費。

中國開放了金融,開放了製造業,降低與人們相關的日用品、奢侈品的關稅,後面還有很多領域會制定路標一點點開放,容納世界的「水」流進來。

所以,我認為中美貿易戰打不起來,應該會相互妥協。

美國在科技上是很強大的,它是個法治社會,對智慧財產權的保護非常完善,對人才的尊重,促使創新動力非常強大。

CDMA無線技術始於40年代,在通訊領域應用研究,美國60年代就進入高潮,那時我還剛入大學。

我們公司進入無線通訊研究才多少年呵,起步才僅僅十幾年,我們只是努力把產品及工程做好了。

5G的標準,是全人類共同努力奮鬥的結果,更是全世界數十家公司、數萬科學家和工程師、十數年的努力而推動的,華為只是其中比較努力的一個而已。

後面的路還很長,也不知我們跟得上、跟不上。

我們只有承認先進,知道別人的強大,才知道尊重別人的創造。

即使我們真正領先,我們也會公平、無歧視許可別人,決不會用優勢去敲詐社會,也不會敲詐別的國家、別的公司的。

我們今年還要買高通5000萬套晶片,我們永遠不會走向對立的,我們都是為人類在創造。

我們與英特爾、博通、蘋果、三星、微軟、谷歌、高通……會永遠是朋友的。

希望你們科學家領導更龐大的後繼隊伍,努力衝鋒,像美國一樣具有這麼多先進要素和先進理論,讓我們的黑土地更肥沃一些,也能做出先進的產品,服務人類社會,自己也能生存下來。

與會人:我們有沒有計劃,減輕對美國進口部件的擔心?

任總:首先,要繼續大量使用美國的部件,這是利用人類文明成果,美國也需要市場支持它的產業發展。

我們是買家,只要善待供應商,會成為友好夥伴的。

我們也要加強基礎研究的投資,希望用於基礎研究費用從每年總研發費用150-200億美金中,劃出更多的一塊來,例如20%-30%,這樣每年有30-40億美金左右作為基礎研究投入。

第二,我們希望大幅度增加對大學相關教授和世界標準組織的資助。

全世界幾百個標準組織和平台組織,我們可以多出一些會費,使世界組織得到更好的支持。

華為公司賺錢的一個目的是希望造福人類社會,支持標準組織及平台組織也是造福人類社會。

我們支持大學教授去做後天的探索與研究。

公司做基礎研究的一萬多人主要做明天的「know-how」,「know-how」這個東西是需要Fellow看清楚並理解外部科學家的思想理論,給引路的,讓我們的專家、年輕人來做研究。

研究是將金錢變成知識,開發是把知識變成金錢。

你們做思想領袖、理論領袖,這樣轉換一下工作負擔,讓公司能夠很好前進。

至於我們與美國之間的差距,估計未來20-30年,甚至50-60年還不能消除,美國領先世界的能力還很強。

但是,我們要將差距縮小到「我們要能活下來」。

以前這是最低綱領,現在這是我們的最高綱領。

任何時候要保持頭腦清醒,不要一點小成功,就小人得志。

我們過去把網絡安全、隱私保護列入優先的項目來努力,以後我們要把網絡安全、隱私保護列為公司的最高目標,確保用戶的利益不受侵犯。

可能產品成本會高一些,東西好也可以賣貴一點嘛。

與會人:公司的願景很好,但是下面具體執行存在問題,到處碰壁?

任總:我們要改。

以前他們要求外部的教授、科學家必須提供交付件,才能報銷,科學家哪懂什麼叫交付件呀!2012實驗室的員工外出喝杯咖啡還要寫心得才能報銷費用。

要改,基於信任管理。

讓科學家的力用在衝鋒上。

朱廣平:以前我們所有出差都要寫出差報告,這兩年放寬鬆了。

任總:你們一定要炮轟。

如果你們感受到公司在基礎研究的體制、方法上還存在哪些問題,可以提出意見,我們會真心誠意地吸納,一步步去認真改進,這樣才能促進公司發展。

就像《人力資源2.0總綱研討班上對任總的批判意見匯總》一樣,貼在心聲社區上直接炮轟我,我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我錯了,我改」,才有改革的藉口。

又不用安撫什麼人,改革力度又大,這就是炮轟自己的好處。

與會人:基於我們所看到的新聞,無論中東事件還是中國製造2025計劃,中國應該會加大在矽和半導體方面的投資。

現在看到中國越來越多初創型小公司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但在美國大企業的競爭力其實遠遠超過小企業。

我想問問我們的策略,我們希望做些什麼來更好的保護我們自己?使我們變得更放心,還是讓我們不懼怕初創型企業的競爭。

任總:華為還是要踏踏實實繼續做學問,過去的三十年,我們從幾十人對準一個「城牆口」衝鋒,到幾百人、幾千人、幾萬人到十八萬人,都是對準同一個「城牆口」衝鋒,攻打這個「城牆口」的「炮彈」已經增加到每年已經接近150億到200億美金,全世界很少有上市公司敢於像我們這樣對同一個「城牆口」進行投入,要相信我們領導行業的能力。

我們有的研究所已經在單點上突破,領先世界了,要繼續在單點上的突破的基礎上,在同方向上多點突破,並逐步橫向拉通,在未來三、五年內,我們是有信心保持競爭力的。

當然,我們也可能會產生一些困難,過一些苦日子,那時華為內部股票的價值可能會下跌,希望你們不要去兌現。

只要我們踏踏實實在基礎研究上前進,在一個比較窄的方向上突破,就有可能博弈。

我們已經有近8萬項專利獲得授權,許多還是基本專利、核心專利,這對人類是一個貢獻,當然對美國的信息社會也是一個貢獻。

高科技不是基本建設,砸錢就能成功,要從基礎教育抓起,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我們公司也是急不得的。

與小公司比,我們沒有他們靈活,他們是新生力量,有強大的動力與慾望。

我們是領導者,領導者的責任,是要跑得最快,否則就被追上了。

可惜現有的定律、標準都快到盡頭了,發展已在曲線的飽和段,我們也跑不快了,心裡也憂慮發愁。

晶片急是急不來的,不光是工藝、裝備、耗材問題,股市為了圈錢,誇大太多了。

我們還是要踏踏實實,自知在雲、人工智慧上我們落後了許多,才不能泡沫式地追趕。

在這些問題上,我們要有更高眼光的戰略計劃。

Fellow是從作戰隊伍走過來的,希望你們能消化世界更先進的文明,轉過來多仰望星空。

世界風雲多變幻,到我們理解的時候,已經不是科學了,只有你們才能理解未來是什麼樣。

要敢於在假設上創新,在方向上創新,在思想、理論、技術、商業模式上創新。

實行多路徑、多梯次、多場景的進攻方式。

敢於單點突破、橫向拉通,逐步平台化。

我們要敢於投入,向死而後生。

我們要站在後天看明天,也要從今天看未來,我們也要找到明天的技術曲線與商業需求曲線峰值的重合部,就是我們的戰略機會,作為我們排炮攻擊的「城牆口」。

當然,這個「城牆口」也隨時間與需求的變化而變化的。

「炮火」的校正就是我們的戰略規劃的責任。

與會人:您如何評價基礎研究是否有成效?您心目中的科學家是什麼樣?

任總:評價基礎研究,我們不能採用量化的考核方法。

如果你們來給我匯報,我聽懂了,對你們的考核簽字,我都聽得懂,那還叫科學?其實很多科學家是講的「鬼話」,全世界能聽懂的沒有幾人,誰去考核?古時候講「千里眼」、「順風耳」、「阿拉伯飛毯」……,不都實現了嗎?但這些話放在一千年前,他們肯定被認為是「騙子」。

因此,我們應從一個很長的時間軸來看科學家講的話,不能計較所有內容是否都具有現實性意義。

費馬大定理是用350年證明的,它並沒有對法國經濟起多大貢獻,若果我們這麼狹隘地看問題,人類怎麼探索前進?但是我們有個約束,方向要大致在公司前進的主航道上。

比如,合成生物我們就不會支持。

我們可能聽不懂科學家講的話,但是可以開放在網上,讓公司的「二等兵」來學習。

這些「二等兵」是博士、碩士、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功實踐人士,怎麼知道他們之中沒有人能讀懂你的文章呢?即使現在讀不懂,十年、幾十年後也有可能讀懂。

如果他們讀明白了,為什麼不可以做「將軍」呢?現在我們的博士招聘不分國別、民族、膚色,只看是否優秀,補充到你們的繼任計劃中去,十年時間他們可能就成長起來了。

人的可塑性很大,希望我們的高端Fellow和資深專家多與新員工交流,一句話可能就啟發了他,給他一生產生巨大影響。

現在的青年人,「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 ,與Fellow喝咖啡也可能開天光,未來會有多厲害啊!

我曾經總講「牙科醫生」,是故意講的,意指現在人人都懂計算機,只要他願意轉行,就有可能在某方面成為科學家。

在科學道路上,往往不會有專業局限,會莫名其妙產生一些「奇花異草」。

年輕的新員工在你們的指引下少走彎路,成長更快,未來公司才有希望。

我們對科學家要多一些寬容,要是當年沒有美蘇兩國對布勞恩、科羅廖夫的寬容,就沒有美蘇兩國的太空爭霸;孟德爾發現遺傳基因後,他的見解沉寂了兩百年,才讓人類重新認識。

我國因意識形態問題,不支持神父出身的孟德爾、摩爾根,而支持米丘林、巴甫洛夫學說,又耽誤了幾十年。

汪健是個有爭議的神人,不知他說的話會不會有下一個突破呢?我們不妨寬容一些。

我們對不明白的東西,只要大致對準主航道,我們就多給一點寬容。

與會人:我們總以為,我們以前是工程師,不是科學家。

任總:你們要看到我們的決心。

以前我們對博士招聘政策比較緊,因為博士到華為很難生存,因為我們那時還是技術「沙漠」。

現在我們放開對外國優秀博士的招聘,不分國別、民族、膚色、人種……,就只看是否優秀,補充到你們的繼任計劃中去,十年他們就成長起來了。

我今天強調你們的科學家作用,是希望大家能在公司主航道的範圍內,更積極大膽地向縱深研究,沒有產業技術的深根探索和核心控制,怎麼會有產品與產業的控制力呢。

所以,公司發展到現在,更需要各位發揮科學家的研究與探索作用。

與會人:現在特斯拉似乎面臨一個矛盾,一方面要去做創新、顛覆,另一方面在商業層面面臨挑戰,他們正在找一個面向未來的願景?

任總:對真正有奇思妙想又可能在主航道上有科學合理成份的人,讓這些新苗不斷成長。

我們對未來的探索,要寬容。

我們還是要寬容創新、寬容失敗。

但,華為要求方向要大致對準主航道。

科學研究,沒有浪費就不可能有成功。

華為公司走到今天,我們在產品研究的成功率應該還沒有超過50%,相當於我們每年有幾十億美金被浪費了,但是培養一大批高級將領成長起來。

馬斯克的作戰面可能太寬,應該聚焦在一個窄窄的作戰面。

我們要寬容失敗,才會有創新。

雙重寬容:第一,科學家自身對評價要有一些正確的態度,有時候科學家也會受一點委屈,但是請你們自己對組織也寬容一些,只要生活是體面的;第二,我們對科學家的評價也要相對合理,不要過於情感化,對一時的不成功,也要合理的鼓勵,讓你們能接受的。

我們要肯定你們的貢獻,你們也要寬容公司在一個階段里沒有做出特別的評價。

我們還要繼續寬容,如果美國不給我們要素,我們需要自己去創造要素,創造的同義詞是失敗,失敗可能更多。

與會人:我個人有一個疑問,對於合作的大學和教授,我們如何去評價合作是否達到了預期效果?

任總:我們與大學的合作,首先我們無法對教授研究成果是否達到預期進行評價,我們也不需要評價。

只要教授的前期研究方向與我們吻合,我們就給他提供經濟上的支持;如果他做出的貢獻與我們相接近,我們就把他的博士生招過來,相當於代我們培養了博士生,博士生與教授有「根」與「枝葉」之間的聯繫,我們還可以不斷吸收營養。

也可以讓這些博士去幫他工作。

我們投資的目的,只資助人類社會早一些突破,我們不企圖占有他的成果、論文、專利……,投資僅僅需要一個知曉權。

它像燈塔一樣,既可以照亮我,也可以照亮別人。

他的研究不成功,也告訴了我們邊界,也是一種成功。

華為公司基礎研究平台很大,不只是需要一種養分,這些養分進入我們體系,這個體系消化很厲害,會在產品、工程、管理方面超越的。

所以,在教授的評價上,不能狹隘的要一個的考績表、交付件……,而應該是寬泛的教授資助。

即使教授的研究成果可能對我們沒有用處,也算是對人類社會做出了貢獻。

在座科學家也可以推薦,哪些地區有哪些先進要素,可以再建一些小的城市研究所?然後我們派人去尋找,看好就扎個根。

我們所處的時代可能對華為的成長有一些困難,但我們要堅定信心,要敢於前進。

不要一聽螻螻蛄叫,就不敢種莊稼了。

要敢於加大戰略投入,持續攻擊前進,絕不屈服,從不畏懼,英勇進步,為人類社會的萬物連接、萬物數字化、萬物智能化而不懈奮鬥。

當前世界將出現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又一次人才轉移潮,我們有充足的資金和充足的利潤,我們要敢於擁抱人才,敢於擁抱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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